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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风云录:“韩国城”、“艺术区”和“扫码街”

发布时间:2017-11-18 13:05:32 来源:凤凰网 责任编辑:admin 阅读量:
望京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不想出来——有时是出不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去望京。你在首都机场拦下一辆出租,告诉师傅,我要去望京。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上车后,你最好自觉一点,戴上隔音耳机,把音乐声调到最大,否

望京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不想出来——有时是出不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去望京。你在首都机场拦下一辆出租,告诉师傅,我要去望京。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上车后,你最好自觉一点,戴上隔音耳机,把音乐声调到最大,否则很可能听到师傅的低声叫骂:操,拉了个到望京的,真他妈的点儿背!

  司机们都不太喜欢望京。搭车去望京的乘客,背负着原罪,该骂。

  望京的路况以自由奔放、神鬼莫测闻名。基本没有一条主干道的方向是正的,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司机,在这儿迷路。他们都是方向感极好的人,特长是在密闭空间内徒手辨别东南西北。然而在望京,一切都失了常理,因此也没什么方位好讲,就像你不能跟一个神经质的更年期妇女讲道理一样——一旦粘上了,很难甩开手。

  望京不是你想走,说走就能走的。

  望京就是汽车们的百慕大三角洲。在望京能顺利拦下出租的人,转身可以考虑去买个六合彩,鸿运当头,说不定会中大奖。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在四方的北京城里,望京是个异数。

  北京城以胸襟宽广、海纳天下闻名。多少外地人来了,多少外地人又走了,北京城只站在风沙和雾霾里头,不悲不喜,冷眼旁观。它不为远道而来的淘金客鼓掌,也不为落荒而逃的失败者悲伤。你来了,它不奢求你为它奉上些什么。你走了,它不强迫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

  但想要从望京离开,你必须得留下点儿什么东西来。

望京的第一批居民,在90年代初,忽然接踵而至,涌入了花家地北里、南里、西里这几个小区。

  他们大多都是北京城里拆迁搬来的,一辈子没出过三环。推土机一声轰鸣,给望京送来了滚滚人流。初来乍到,难免恐慌。毕竟,这个连指南针都会失灵的地儿,让这些习惯了天圆地方的老北京人,如何适应?

  望京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们茫然失措地挤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头,却也从未想过逃离,因为无处可去。

  离开望京是危险的。这是北京城的一块飞地,当代宁古塔,打断了骨头,还没连着筋:四围一片荒芜,丛中还间或点缀着孤坟野冢。中央美院还是几堆土山,土山里头横七竖八地淌着几条小河,是老师家长们最提防的危险地带。小河里头,淹死过小孩子。

  那时的望京就已十分危险了。想要拔腿乱跑,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望京的第二批居民,从更遥远的地方来。

  他们跟着改革开放的滚滚外资而来。2000年代初,随着望京科技园落成,三星和现代入驻望京,它们带来的,除了资本和生产线,还有数以万计的韩国人。

  韩国人在望京土地上深深烙下了自己的印记。但凡在北京居住过的人,提到望京,都会想到“韩国城”三字。

  韩国人改造了望京。曾几何时,走在望京的大街上,街头的标语,路边的小广告,十有八九都是中韩双语的。来到望京的韩国人,倍感自然亲切;去韩国旅游的北京人,则多半大失所望,抱怨道:这不跟咱望京一个模样嘛!

  望京不再是北京的飞地了,它荣升为首尔的飞地。在那个年代,我国各大城市皆以当飞地为荣,“小香港”、“小东京”、“小巴黎”、“小纽约”层出不穷。望京,无疑是这些飞地里头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望京因此得到一个美名——国外望京。

  那是望京的第一个黄金年代,也是外国人在中国的黄金年代。2005年,天涯网友为“中国gdp能否在2030年超越日本”一事争执不休,悲观派占多数。更有甚者,认为给中国一百年时间,gdp都无法超越日本。

  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6年过后,这些人就被结结实实地打了脸。直至今日,还时不时被拎出来鞭尸。

  在反韩情绪高涨的今天,年轻人很难想象,当年的望京,由衷为“韩国城”三字沾沾自喜。那时的望京,鳞次栉比全是外企:三星、现代、宝马、西门子、摩托罗拉。在那个年代,三里屯未成,望京就是全城最洋气的地方。演艺界的大明星,皆以在望京购房为荣。

  好景不长。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一众外企被打得灰头土脸。韩国是危机重灾区,也是在这一年,大量韩国人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搬离望京,流入燕郊这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上去。

  随着大量韩国餐厅、商店的破产,望京风水不好这个流言,在那年开始传遍四方。

  也是那一年,中国人发现了:外企不是金饭碗,帝国主义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金融危机的寒流,也抵不住我们四万亿的滚滚热潮。望京的韩国人走了,口袋里装着热钱的地产大佬们,涌入了人去楼空的望京。

  拆迁一响,黄金万两。 随着颐堤港、望京soho的建成,望京迎来了它的第二个黄金年代。望京土地上长出来的不只是高楼大厦,还有一路飙升到三万的房价。

  大多中国人是住不起的。当年,有些艺术家因负担不起京城高昂的房价,搬来望京居住。慢慢的,他们发现望京也变得昂贵起来了。于是艺术家走了,紧接着艺术资本来了,资本家们把艺术家们留下的残骸粉刷修饰一番,就有了如雷贯耳的798.

  798的鼎盛之年,占据了中国艺术品交易的半壁江山。中央美院的学生们,不再是毕业即失业的穷酸艺术家。他们个个穿上西服,梳起油头,在灯红酒绿间,和腰缠万贯的地产商和煤老板谈笑风生。

  不去798逛一逛,你都不知道原来中国人的艺术修养如此之高。那些看着油腻的土老板们,怀揣着大钱,来此提高品味,陶冶情操。他们会为一幅说不上是印象派还是抽象派的画作,神魂颠倒。一百万入手,转身就能倒卖到三四百万——如此伟大的艺术品,想必谁都会为之发狂。

  画廊像狗尿苔一样,在798园区一簇簇地冒出头来。那是望京创业的春天,望京似有点石成金的魔术。

  多么好的日子。在望京,我们既拥有艺术,又拥有财富。一位专业经纪人自豪地告诉我:我们不是赚钱,只是给予艺术应得的名分。

  后来我有点明白了:艺术的名分很像过山车。2010年,艺术的名分值七位数。2012年,艺术的名分跌得比A股还惨。两年时间,798的画廊纷纷倒闭,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都被转手了。我想问问那位经纪人,到底什么是艺术的名分?不过听说他似乎转行,做app去了。

  再后来,画廊一簇簇地开了,又一簇簇地关了。经纪人们拎着西装,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小商贩们端着巴西咖啡豆,一个接一个地搬了进来。桌子一摆,咖啡机一开,幽幽的浓香中,望京迎来了它的新客人。

科技创业者们。

  望京点石成金的神话依然,魔力还翻了好几番。创业者们在咖啡馆里小坐片刻,就能摸到金矿跳动的脉搏:周一有了一个点子,周三就能拉出个公司;周五写好了ppt,周日就能融到数以亿计的投资。

  资本的魔术让人大开眼界。奇虎、陌陌、uber、美团,还有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创业公司,被这魔术稍一眷顾,便能开出若烈火烹油的繁盛来。

  对此,人民群众喜闻乐见。雨后春笋一般的创业公司,不仅解决大批二三本毕业生的就业问题,更大大方便了当地群众的生活。不不,我说的不是uber或美团,而是闻名遐迩的,望京扫码一条街。

  扫码战士们在路旁严阵以待,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猎物——“您好,我们正在创业,能扫码关注吗?关注就送肥皂。”

  在科技创业的鼎盛之年,望京是北京城的超市。精于算计的主妇,只要脚步勤快,多来望京走几趟,便能免费享受一周量的水果、面包、酸奶和洗衣粉。

  外国友人到此,无不称赞我天朝上国的优越性,竟抢在美帝之前,率先实现共产主义之愿景。

  我摆手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家家公司背后都有成百上千万的热钱,不知该怎么烧呢。送袋面包洗衣粉,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这是一出当代的石崇王恺斗富战。谁烧钱更厉害,谁就能融到更多的钱烧。如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创业者们,想起那个黄金年代,眼中都忍不住透出怀念:哎,你们是不知道,当年我啊……

  是。如今风口上的“共享经济”都融不到钱了,创业者们,有什么理由不怀念那段视金钱如粪土的岁月呢?

  毕竟连口碑一向不错的小蓝车也崩了,别的创业公司,想必日子也不会好去哪里。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叫作塞壬 的妖怪。她们用美妙的歌喉吸引过往船只,让水手听得失神,适航船偏离航道,然后触礁沉没,是一个狡猾而邪恶的妖怪。

  望京就像塞壬。 她一次次地许以人们花团锦簇般的未来,却一次次地撞得人头破血流。韩国人走了,留下一个“韩国城”的名号;经纪人走了,留下一个“艺术区”的空壳;创业者走了,留下一个“扫码街”的笑谈。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难怪北京人都说,望京这地儿,风水不好,邪门。

  但是,塞壬也有失手的时候。

  以木马计攻破特洛伊的英雄奥德修斯 ,在渡海时,下令水手们用蜡封住耳朵,完全不受塞壬歌声的影响,平安渡过了大海。塞壬羞愧难当,触礁自尽。

  当年第一批入望京的拆迁户们,任凭风起云涌,我自岿然不动。他们不曾入职摩托罗拉,不曾买过油画,不曾开过公司,不曾做过app。他们只是静静住在这里,像个局外人,看着淘金的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看着看着,自己住的房子,就从一千涨到了十万。

  他们什么都没做,忽然就成了千万富翁。眼下据说在香港,对一向自视甚高的港女说一句——我在望京有房,她们也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资本的潮水变幻莫测。在望京,这出悲喜剧日日上演。人们惯于好了伤疤忘了痛,过不了几日,又会乐此不疲地投身到另一场淘金运动里去的。

  虽然小蓝车倒闭了,我还是十分佩服李刚,他能靠开公司把几亿融资给烧光,一般人也做不出来。换成我,拿着几亿投资,只想在望京买房,能买几套是几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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