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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岭风云

发布时间:2025-07-10 06:31:44 来源:中国访谈网 责任编辑:张国军 阅读量:
第二十四章 毒火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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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冲刷着虞家渡的断壁残垣。泥浆裹挟着焦黑的木屑与瓦砾,肆意横流,将十二年前的血与火、今日新添的死亡,混合成一片绝望
作者   李秉钧

长篇小说连载之四十七


第二十四章 毒火焚城
 
 
冰冷的雨,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冲刷着虞家渡的断壁残垣。泥浆裹挟着焦黑的木屑与瓦砾,肆意横流,将十二年前的血与火、今日新添的死亡,混合成一片绝望的暗褐。
 
虞子期持剑而立。青铜短剑的剑锋低垂,温热的血珠混着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泥泞的血泊里。他脚下,五具黑衣刺客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僵卧,咽喉处喷涌的血泉已被雨水冲淡,只留下刺目的暗红和浓烈的腥气在风雨中弥漫。
 
他浑身湿透,破烂的衣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而布满新伤旧痕的线条。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如同狰狞的毒藤,正沿着肩颈,顽固地向心口攀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痹感,提醒着他剧毒仍在疯狂侵蚀。然而,此刻主宰他身体的,却是一种远超毒性与伤痛的力量——那是焚尽八荒的滔天恨意,是吞噬灵魂的毁灭之火!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地窖入口传来。
 
石砣!虞子期赤红如血、瞳孔缩成两点的眼眸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巨大的身躯倒在泥水中,半边身子被血浸透,头顶和手臂的伤口泛着可怕的青黑色,麻痹已蔓延至胸口,铜铃般的眼睛半睁着,里面燃烧着不甘与深沉的担忧。
 
“石砣!”虞子期的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步踏前,沾满泥泞血水的靴子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弯腰,用未持剑的右臂,如同铁钳般穿过石砣腋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这铁塔般的巨汉从泥水中架起!
 
“老…老大…”石砣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毒…小心…”
 
“闭嘴!省点力气!”虞子期低喝,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架着石砣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滑地退回相对干燥些的地窖角落。
 
角落里,虞母枯槁的身体紧紧抱着那个碎裂的药酒陶瓮,脸上混杂着泥污、泪水和一种失而复得却又濒临失去的巨大恐惧。看到虞子期架着石砣回来,她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微弱的光,挣扎着想上前帮忙。
 
“娘!别动!”虞子期将石砣小心地放在干燥些的泥地上,动作间牵扯到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眉头猛地一蹙,黑紫色的毒痕随之搏动。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体内肆虐的毒性与恨火,目光扫过母亲惊恐的脸和石砣青黑的伤口,最后落在那碎裂陶瓮中残留的浑浊药酒上。
 
“药…阿期…快…再喝点…”虞母颤抖着捧起一块沾满药酒的陶片。
 
虞子期没有拒绝。他抓起陶片,将里面残留的辛辣药酒一饮而尽!一股灼热的暖流伴随着强烈的苦涩瞬间冲入喉管,刺激得他胃部一阵翻搅。这药酒或许无法解毒,但那股霸道的辛辣,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体内被剧毒和恨意压制到极限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某种狂野力量!他眼中那两点燃烧的业火,骤然爆发出更刺目的光芒!
 
“石砣!张嘴!”虞子期低吼,抓起另一块浸透药酒的碎布,不由分说地塞进石砣口中,用眼神示意他用力咀嚼吞咽。“吊住命!等我回来!”
 
他猛地起身,不再看母亲担忧到极致的目光和石砣挣扎着想说什么的表情。复仇的烈焰和死亡的威胁如同两头凶兽,在体内疯狂撕咬,他必须动!必须杀!
 
他抓起地上刺客掉落的一柄淬毒短匕,反手插在腰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瞬间锁定了废墟边缘——风雨中,一道极其隐蔽、如同融入阴影的瘦长身影,正从一堵半塌的断墙后探出半个头!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地盯着地窖入口,盯着刚刚斩杀五名同伙的虞子期!
 
影卫!真正的猎杀者!刚才那五人,不过是试探的弃子!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和精悍气息,远超之前的刺客!
 
“哼!”一声冰冷的嗤笑从虞子期鼻腔中挤出。他身影一晃,没有选择硬冲,反而如同鬼魅般,贴着焦黑的断墙和倾倒的梁柱阴影,朝着废墟深处、远离地窖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之快,在雨幕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他要将这致命的威胁,引离母亲和石砣!
 
那墙后的影卫瞳孔微微一缩!目标没有固守,反而主动脱离庇护?是陷阱?还是狂妄?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无论哪种,都改变不了结局!他身影如同融入雨水的墨滴,无声无息地从断墙后滑出,脚尖轻点湿滑的瓦砾,以丝毫不逊于虞子期的速度,衔尾急追!手中的武器隐在袖中,只待致命一击的距离!


 
废墟深处,风雨更急,杀机更浓!两道身影如同在死亡泥潭上追逐的幽灵,一前一后,在断壁残垣间高速穿梭、碰撞、分离!虞子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变换方向,借助倾倒的房梁、焦黑的土堆、疯长的荒草作为掩护和陷阱。他左臂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不断撕裂,黑血渗出,剧痛与麻痹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与影卫的短兵相接,那柄隐在袖中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分水刺,都带着刁钻狠辣的杀招,直取咽喉、心窝!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冻结血液!
 
“铛!” 青铜短剑险之又险地格开一记直刺心口的毒刺!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虞子期左臂伤口剧痛钻心,身体踉跄后退!影卫如同附骨之疽,毒刺如影随形,瞬间化作三道残影,分袭虞子期上中下三路!快!狠!准!
 
“噗嗤!” 虞子期虽然竭力闪避格挡,左肩胛处仍被毒刺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麻痹感瞬间加剧!眼前阵阵发黑!
 
“死!” 影卫冰冷的吐字如同宣判!毒刺化作一道死亡寒光,直刺虞子期因剧痛和麻痹而露出的咽喉空门!
 
避无可避!死神的獠牙已至喉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滔天痛苦与毁灭意志的咆哮,猛地从虞子期胸腔炸开!他眼中那两点燃烧的业火瞬间爆燃!体内那被剧毒和恨意点燃、又被药酒激发的狂暴力量,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那毒刺刺向自己的咽喉!同时,被剧毒侵蚀、呈现出黑紫色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如钩,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抓向影卫握刺的手腕!更骇人的是,那黑紫色的伤口处,随着他力量的爆发,竟隐隐蒸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硫磺气息的腥甜青烟!
 
玉石俱焚?!以命换伤?!
 
影卫冰冷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愕!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不顾生死的打法!电光石火间,他手腕一抖,毒刺轨迹硬生生偏移半寸,放弃了必杀的一击,转而刺向虞子期抓来的手腕!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向后急撤!
 
“嗤啦!”
 
毒刺狠狠刺穿了虞子期抓来的左手小臂!剧痛让虞子期身体一颤!但就在刺尖入肉的瞬间,影卫的脸色陡然剧变!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灼热与麻痹感,顺着刺入虞子期手臂的毒刺尖端,如同电流般猛地反噬而上!瞬间冲入他的手臂经脉!那感觉…竟比他自己武器上的剧毒更加霸道、更加邪异!仿佛对方的血液本身就是最烈的毒药!
 
“你…!” 影卫惊骇欲绝,当机立断,猛地抽刺后撤!但已经晚了!
 
虞子期眼中燃烧着疯狂与痛苦的光芒,仿佛根本没感觉到手臂被刺穿的剧痛!他借着对方抽刺后撤的力道,身体如同被拉满后松开的劲弓,猛地前扑!沾满泥泞血水的青铜短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焚尽一切的恨意,如同地狱的审判,狠狠捅进了影卫因惊骇而微微敞开的胸膛!
 
“噗——!”
 
剑锋穿透皮甲,撕裂血肉,刺破心脏的闷响,清晰得如同死神的叹息!
 
影卫的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柄深深没入自己胸膛的青铜古剑。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剑身,却洗不掉那致命的灼热与麻痹感正随着剑锋疯狂涌入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混合着气泡的暗红血液。
 
虞子期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对方迅速失去神采的瞳孔,猛地抽出短剑!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溅了他一脸一身!影卫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倒下,重重砸在泥水中。
 
“呼…呼…”虞子期剧烈地喘息着,拄着滴血的青铜剑,单膝跪倒在泥泞里。左臂两道伤口鲜血淋漓,黑紫色的毒痕搏动得更加剧烈,那诡异的灼热与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刚才那搏命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力量和意志。
 
然而,就在他喘息未定、精神最为松懈的瞬间——
 
“咻——!”
 
一道凄厉到撕裂耳膜的锐响,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一片茂密的、被风雨压弯的荒草丛中爆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那是一支通体黝黑、只有筷子粗细、箭头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目标直指虞子期毫无防备的后心!时机把握之精准,角度之刁钻,狠毒到了极致!
 
真正的杀招!一直潜伏在侧、等待这致命一击的…第二个影卫!
 

五岭风云

长篇小说连载之四十八

作者李秉钧

 
冰冷的矿洞深处,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
影背靠着冰冷光滑、刻着玄鸟衔火壁画的石壁,浑身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在他手中跳跃,将他和昏迷血奴的影子投射在巨大的壁画上,扭曲晃动,如同壁画中那些古老图腾活了过来,正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血奴最后那指向玄鸟、带着洞穿灵魂恐惧的呓语——“是他!就是他!他拿着那把剑!他要…烧掉一切!烧掉…天!”——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影的心头,带来阵阵寒意。玄鸟,焚天之火,虞氏,项氏,弑君…这深埋地底的秘密,指向的漩涡足以吞噬一切。
 
他锐利的目光一遍遍扫视着这间不大的石室。青黑色的巨石砌成,打磨光滑,除了正面的巨幅壁画,另外三面石壁显得异常平整,没有任何雕刻或文字。地面是坚硬的岩石,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空气冰冷凝滞,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没有陷阱?没有机关?这不合常理!这祭坛般的石室,绝不可能只是终点!
 
影的目光最终落回那幅巨大的壁画上。玄鸟振翅,利爪踏碎巨蟒,头顶是焚尽苍穹的火焰。他的视线,死死钉在玄鸟那锐利的、仿佛由火焰构成的瞳孔上。那瞳孔的刻画…似乎有些异常?比周围的线条更深,颜色…隐隐透着一丝暗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缓缓伸出手指,带着十二分的警惕,试探着,轻轻按向壁画上玄鸟那只火焰构成的眼瞳!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壁。用力。毫无反应。
 
影眉头紧锁。难道错了?他移开手指,火折的光芒下,刚才按压的位置,似乎…有一点点极其细微的粉末状碎屑?
 
是灰尘?还是…
 
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毫不犹豫,再次伸出手指,用指甲狠狠刮向那瞳孔的位置!
 
“沙沙…”
 
极其细微的摩擦声。指甲刮下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粉末!这粉末…与之前在矿洞祭坛引燃火壁的暗红粉末,颜色质地何其相似!只是更加细腻!
 
就在粉末被刮落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千年的机括被唤醒的脆响,从壁画内部传来!
 
影瞳孔骤缩!全身瞬间绷紧!环首刀横在胸前!然而,预想中的毒烟、暗弩并未出现。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轰鸣,伴随着石室的轻微震动,从脚下传来!在影惊愕的目光中,石室中央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平整地面,竟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下降落!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更加幽深黑暗的阶梯入口!一股更加古老、阴冷、带着浓郁血腥气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腐朽气息,猛地从下方喷涌而出!
 
影背上的血奴,似乎被这震动和涌出的气息刺激,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呓语:“…血…池…归…墟…”
 
 
彭城,楚王宫,“静思阁”。
 
空气凝固如万载玄冰,沉重得几乎要将琉璃灯盏的火苗都压灭。窗外,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酝酿着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巨大的九州舆图上,染血的帛书、冰冷的玄鸟指环、以及那片边缘绣着玄鸟的黑布碎片,如同三颗剧毒的眼眸,死死“钉”在九江的位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范增枯瘦的身影立于舆图前,如同一柄承受着万钧雷霆、却依旧笔直指向苍穹的孤峭古剑。钟离昧、项庄、季布肃立阶下,脸上混杂着风尘、煞气、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落鹰涧的伏击迷雾未散,九江英布歃血为盟、诸侯使者已至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
 
“亚父!”项庄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打破了死寂,“‘雷豹’、‘陷阵’二营一万精甲,已按您的密令,偃旗息鼓,星夜兼程,秘密抵达泗水北岸!藏于云梦泽芦苇深处!只等蕲县火起!”
 
“末将麾下两万锐士,也已抵达指定位置!”钟离昧的声音如同闷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蕲县大泽,英布囤粮重地,守军不过五千,且多为老弱!末将已派死士混入,只待今夜三更,举火为号,内外夹击!必将其焚为白地!”
 
“好。”范增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金铁交击,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钟离昧,蕲县之火,我要它烧得够旺!烧得九江震动!烧得诸侯胆寒!更要烧断英布伸向四方的爪牙!”
 
“末将明白!”钟离昧抱拳,杀气腾腾,“此火,必焚天!”
 
范增的目光转向季布:“衡山国方向?”
 
季布肃然道:“回亚父!三万大军已陈兵衡山边境!末将亲书檄文,已送至衡山王吴芮案头!言明利害,晓以‘大义’!更列其境内三条可直通九江腹地之秘径!吴芮…尚未回复,但其边境守军,已后撤三十里!态度…已然松动!”
 
“不够。”范增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舆图衡山的位置,“吴芮此人,首鼠两端。松动,便是骑墙。项庄!”
 
“侄儿在!”
 
“你持我虎符,秘调‘影卫’第三队!”范增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潜入衡山国都六安!找到吴芮最宠爱的幼子…还有他那个藏在外宅、刚给他生下儿子的爱妾。‘请’他们到彭城来做客。记住,要‘客气’。”
 
项庄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范增的用意——这是最直接、最冷酷的挟质逼宫!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肃然应道:“侄儿明白!必办得妥帖!”
 
一道道裹挟着铁血与阴谋的命令,如同无形的蛛网,从这风暴中心的静思阁蔓延向四方。范增的目光最后落在那片绣着玄鸟的黑布碎片上。羽字营的余孽,弑君的秘密,如同附骨之疽,必须剜除!
 
“项他…有消息吗?”范增的声音低沉下来。
 
侍立一旁的文书连忙躬身:“回亚父,项他大人最后一次密报,言已追踪那‘黑袍客’及羽字营余孽线索,深入鄱阳湖西岸‘鬼愁涧’一带。那里水道纵横,山势险恶,瘴疠横行…此后…再无讯息传来。已超约定联络时限…两日。”
 
鬼愁涧…范增深陷的眼窝中,寒芒一闪而逝。那片绝地,素有进无出之名。项他…是遭遇不测?还是…发现了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加派‘影卫’!不惜一切代价,进入鬼愁涧!生要见人,死…也要把带去的密匣找回来!”范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另,传讯给九江城内‘暗桩’,启动‘玄鸟’预案。我要知道,英布拿到那个秘密后…究竟想做什么!”
 
“喏!”文书凛然应命。
 
静思阁内再次陷入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死寂。只有外面风雨拍打窗棂的声音,如同战鼓在无声地擂动。范增缓缓转过身,面向窗外那铅灰色的、仿佛要压垮城池的天幕。瘦削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积蓄着足以焚毁天地的力量。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鸟指环。
 
“焚天…”一个低不可闻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带着一种洞穿宿命的冰冷与决绝,“那就…从九江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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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渡废墟,风雨如刀。
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在虞子期的头顶!
 
那支从荒草丛中爆射而出的黝黑弩箭,快!太快了!凄厉的破空声几乎与箭至同步!幽蓝的箭头撕裂雨幕,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指虞子期毫无防备的后心!时机、角度、狠毒,都臻至化境!这是潜伏在侧的第二个影卫,等待已久的、必杀的一击!
 
虞子期刚刚经历与第一名影卫的惨烈搏杀,剧毒侵蚀,力量耗尽,精神正处于最松懈的刹那!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死亡的冰冷,已透过湿透的衣衫,刺入骨髓!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瞬间——
 
“阿期——!!!”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猛地从地窖入口的方向炸响!是虞母!那个枯槁瘦弱、被丧子之痛折磨了十二年的老妇人!她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出了地窖,扑倒在冰冷的泥水中!她看到了那支索命的弩箭!看到了儿子即将被洞穿的后心!那一刻,母性爆发出超越生命极限的力量!她枯瘦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虞子期扑去!她要替儿子…挡下这致命的一箭!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刃入肉声!
 
黝黑的弩箭,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扎进了虞母瘦弱的肩胛!箭尖透体而出!带起一蓬温热的血花!
 
“呃…”虞母的身体猛地一僵,扑出的动作戛然而止。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枯槁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在虞子期身后的泥泞里!暗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和口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虞子期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眸,瞬间映入了母亲倒在血泊中、身体痛苦抽搐的画面!那支黝黑的弩箭,如同毒蛇般钉在她的背上!母亲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望着他,里面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般的、最深沉的眷恋与不舍,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说:“快…走…”
 
“娘——!!!”
 
一声足以震碎九霄的、混合着无边剧痛与滔天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远古凶兽的绝命嘶吼,猛地从虞子期喉咙深处炸开!那声音穿金裂石,压过了风雨的咆哮,震得废墟上的瓦砾簌簌滚落!
 
他体内那被剧毒压制、被恨意点燃、被药酒激发的狂暴力量,在这一刻,被母亲濒死的鲜血和目光彻底引爆!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地心熔岩,轰然冲破所有桎梏!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硫磺焦臭和血腥味的暗红色气浪,猛地以虞子期为中心爆发开来!脚下的泥浆被瞬间震飞!周围的雨水被硬生生排开一个短暂的真空!
 
他左臂那道深可见骨、黑紫色毒痕疯狂搏动的伤口,此刻如同火山口般,猛地喷涌出浓烈的、带着刺鼻腥甜气味的暗红色烟雾!那烟雾如有生命,瞬间缠绕上他整个左臂,并迅速向全身蔓延!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无数条暗红色的蚯蚓疯狂凸起、扭动!他赤红的双眼,此刻完全被一种狂暴、混乱、毁灭一切的暗红光芒充斥!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只剩下最原始的、焚毁一切的杀戮本能!
 
“死!!!”
 
一个不似人声的、如同金属摩擦般嘶哑恐怖的音节,从虞子期喉咙里挤出!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暗红毁灭之焰的眸子,瞬间锁定了荒草丛中那刚刚射出弩箭、正因虞母的突然挡箭而惊愕一瞬的第二名影卫!
 
影卫对上那双非人的眼眸,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那是面对洪荒凶兽的感觉!他想退!想逃!但身体仿佛被那暗红的视线冻结!
 
晚了!
 
虞子期的身体动了!不,那不是移动!是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下一瞬,他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荒草丛前!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限!缠绕着暗红毒雾的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无视了影卫仓惶刺出的分水刺,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抓向影卫的头颅!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影卫仓惶格挡的手臂,如同脆弱的枯枝,被那只缠绕着暗红毒雾的手掌硬生生抓碎!紧接着,那只手余势未衰,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扣住了影卫的头盖骨!
 
“呃啊——!!!” 影卫发出非人的惨嚎!那暗红的毒雾如同活物,瞬间顺着他碎裂的手臂和被抓破的头皮,疯狂涌入!带来难以想象的灼烧和麻痹剧痛!
 
虞子期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毁灭的暗红光芒。他手臂肌肉贲张,五指如同液压机般猛地收拢!
 
“噗嗤——!”
 
如同捏碎一颗熟透的西瓜!红的白的瞬间迸溅!混合着破碎的骨片和脑浆,喷了虞子期一脸一身!
 
无头的尸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软软地倒在泥水中。
 
虞子期看也不看脚下的尸体,缓缓转过身。暗红色的毒雾在他周身缭绕蒸腾,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他拖着滴血的青铜短剑,一步步走向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母亲。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泥水都被蒸腾起丝丝白气。
 
废墟的风雨,仿佛在这一刻,都因这非人的存在而凝固、战栗。


作者  李秉钧

中国访谈网责任编辑  华光  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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