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岭风云

长篇小说连载之四十九

作者   李秉钧


第二十五章 焚天序曲
 
 
冰冷的雨，如同亿万根钢针，无情地穿刺着虞家渡的断壁残垣。泥浆裹挟着焦黑的木屑、碎瓦，还有刺目的暗红，在废墟间肆意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硫磺与铁锈混合的甜腥气味。
 
虞子期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影卫无头的尸体和喷溅的脑浆。暗红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蒸腾翻滚，将落下的雨水都灼烧成丝丝缕缕的白气。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毁灭性的气息，如同从熔岩地狱爬出的魔神。那双眼睛，完全被狂暴的、混乱的暗红光芒占据，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只剩下焚毁一切的原始本能。
 
“娘…娘…”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痛苦和茫然的音节，从他染血的唇齿间挤出，仿佛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唤。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拖着那柄滴血的青铜短剑，一步步走向倒在泥泞血泊中的母亲。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碎大地。缠绕着毒雾的左手无意识地伸向那个枯槁的身影，指尖缭绕的暗红雾气触碰到冰冷的雨水和温热的血液，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母亲身体的刹那——
 
“呃啊——！！！”
 
一声混合着剧痛、绝望和狂暴怒意的嘶吼，猛地从地窖入口的方向炸响！是石砣！
 
这铁塔般的巨汉，凭借药酒和顽强的意志力，竟硬生生扛住了剧毒的侵蚀！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受伤的巨熊，挣扎着从地窖中爬出，半个身子还卡在入口，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虞子期那被暗红毒雾吞噬、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以及倒在血泊中的虞母！
 
“老大！醒醒！那是阿婆！你娘啊！”石砣的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带着哭腔和从未有过的恐惧！他看到了虞子期眼中那非人的暗红光芒，看到了那只缠绕着致命毒雾、伸向虞母的手！
 
这一声饱含血泪的嘶吼，如同惊雷，狠狠劈入了虞子期被狂暴本能充斥的混沌意识深处！
 
那伸向母亲的、缠绕着毒雾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明灭的眼眸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虞子期”的挣扎和剧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骤然浮现！他看到了母亲背上那支黝黑的弩箭，看到了她身下迅速扩大的、刺目的血泊！看到了母亲那双至死都望着他、充满无尽眷恋与不舍的浑浊眼睛！
 
“娘…不…！”一个破碎的、带着撕心裂肺剧痛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缠绕周身的暗红毒雾剧烈地翻腾、波动，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狂暴的毁灭本能与刻骨的丧母之痛如同两头凶兽，在他体内疯狂撕咬、冲撞！
 
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痛苦地佝偻下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兽性与人性的凄厉哀嚎！暗红的毒雾随着他的痛苦剧烈蒸腾，左臂伤口的黑紫色毒痕疯狂搏动，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皮肤下钻行！
 
“呃…咳咳…”石砣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巨大的手掌猛地拍击地面，借力将自己沉重的身躯彻底从地窖中拔了出来！他踉跄着扑向虞子期，不顾那令人心悸的毒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老大！走！快走！项家的狗肯定还有后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婆…阿婆她…不想看到你这样！不想你死在这里啊！”
 
“走…？”虞子期猛地抬起头，那双暗红光芒疯狂闪烁的眼眸死死盯住石砣，里面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走…去哪？杀！杀光他们！杀光…项籍！” 他猛地指向彭城的方向，缠绕毒雾的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轨迹，暗红的雾气如同怨魂般嘶鸣！
 
“对！杀！但先离开这里！”石砣看到虞子期眼中那丝属于“人”的痛苦挣扎，知道还有希望，声音更加急迫，“留得命在！才能报仇！才能给阿婆报仇！老大！信我！跟我走！” 他巨大的手掌，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抓向虞子期没有被毒雾缠绕的右臂！
 
就在石砣的手掌即将抓住虞子期右臂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彭城方向、遥远的东南天际炸开！如同九天神雷在云端怒吼！紧接着，在虞子期和石砣惊愕的目光中，那片铅灰色的、压抑的云层下方，彭城东南方的天际线尽头，骤然腾起一股巨大无比的、翻滚着浓烟的暗红色火柱！那火柱直冲云霄，将低垂的云层都映照成一片妖异的、燃烧的血色！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使在这凄风苦雨的废墟中，也能感受到那股焚天灭地的狂暴热浪和毁灭气息！
 
蕲县大泽！钟离昧的火攻！开始了！
 
范增的“焚天”序曲，已然奏响！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天地的景象，如同最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虞子期脑海中狂暴的毁灭本能！他眼中混乱的暗红光芒骤然一滞！所有的疯狂、痛苦、恨意，在这焚天之火的映照下，仿佛被短暂地冻结、压缩，最终化为两点冰冷到极致、沉淀了万载寒冰与焚世烈焰的…纯粹杀意！
 
他不再嘶吼，不再挣扎。那缠绕周身的暗红毒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收束，迅速缩回左臂的伤口深处，只留下皮肤下疯狂搏动的黑紫色毒痕和蒸腾的丝丝白气。他缓缓地、无比艰难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
 
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冻结的赤红。
 
他猛地弯腰，用那只没有沾染毒雾的右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拔出了钉在母亲背上的那支黝黑弩箭！箭尖带着暗红的血肉。他将这支染着母亲鲜血的箭，死死攥在手中！冰冷的箭杆几乎要被他捏碎！
 
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石砣伸来的、巨大而粗糙的手掌。那手掌传递来的微弱热力和坚定的力量，是这片冰冷废墟中唯一的支撑。
 
“走。”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音节，从虞子期口中挤出。
 
他不再看母亲的遗体，不再看这片埋葬了所有过往的废墟。他拖着疲惫、剧毒缠身、却因滔天恨意而重新点燃一丝生机的身体，在石砣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踏着泥泞和血水，朝着与彭城那焚天烈焰相反的方向——北方，那片被风雨笼罩的、未知的黑暗山林，艰难地走去。
 
风雨抽打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背影，废墟在身后无声地哭泣。一支染血的毒箭，被虞子期死死攥在掌心，如同攥着复仇的种子。而东南天际那焚城的血火，则在天穹之上，无声地宣告着…一场席卷天下的血火风暴，已然降临！
 
 
冰冷的石阶，一路向下，深入不可测的地底。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土腥、金属锈蚀、以及一种…奇异而陈腐的香料气息。腐朽的味道里，沉淀着无数岁月都无法磨灭的血气。
 
影背着昏迷的血奴，每一步都踩在湿滑、布满棱角碎石和粘腻苔藓的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血奴最后那句指向“血池”和“归墟”的呓语，如同冰冷的咒符，缠绕在影的心头。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向下，向下，再向下。温度越来越低，寒意刺骨。那股奇异的香料混合血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几乎令人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炷香，又或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脚下的石阶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开阔、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影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火折子尽量举高。
 
微弱的光芒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艰难地撕开一小片黑暗。
 
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顶洞窟！洞窟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水池！池中之物，绝非清水！而是一片粘稠、暗沉、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深红色液体！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气！那血腥气中，又混合着之前闻到的奇异香料味道，形成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血池！
 
在血池的周围，环立着九根粗大的、雕刻着狰狞兽首和玄鸟图腾的青铜柱！柱身斑驳，覆盖着厚厚的铜绿，但依旧能感受到其古老和沉重。每一根青铜柱的顶端，都延伸出一条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九条锁链的另一端，如同巨蟒般探入中央那平静的血池深处，仿佛锁着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而在血池的正上方，穹顶最高处，并非岩石，而是一块巨大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冷微光的奇异水晶！水晶内部，似乎有暗红色的光芒在缓缓流淌、旋转，如同活物！微弱的光线透过水晶投射下来，给整个血池空间笼罩上一层妖异而朦胧的暗红光泽。
 
“呃…”背上的血奴似乎被这浓郁的血气和幽光刺激，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瘦得脱形的脸上，皮肤下的青筋疯狂虬结，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锁着…九柱…血…玄鸟…衔火…钥匙…钥匙在…血里…”
 
钥匙？血里？
影的心猛地一沉！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和凶险！他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血池周围。地面异常干净，没有任何尸骸或杂物，仿佛被刻意清理过。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却比尸山血海更令人心悸。
 
他缓缓靠近血池边缘。粘稠的暗红血水近在咫尺，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他呕吐。他蹲下身，火折的光芒凑近水面。血水异常粘稠，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薄的、油状的物质。那九条粗大的青铜锁链，深入血水之下，看不到尽头。
 
影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根青铜柱的基座上。那里，似乎刻着一些细小的、古老的文字。他凑近火折，仔细辨认。文字极其古拙，并非秦篆，更像是商周时期的金文！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火德…承天…诛绝…暴逆…”影艰难地辨认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与上层壁画铭文如出一辙！但后面还有更触目惊心的一行：“…以血…饲鼎…以魂…铸钥…启…焚天之…门…”
 
以血饲鼎？以魂铸钥？启焚天之门？！
一股寒意瞬间从影的脚底窜遍全身！这血池…难道就是那“鼎”？那“钥匙”又是什么？焚天之门…指向的又是什么？！
 
“轰隆隆…”
 
就在影心神剧震之际，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传来！整个洞窟都随之轻微摇晃！平静的血池表面，瞬间荡起一圈圈涟漪！那九根巨大的青铜柱，似乎也发出了沉闷的嗡鸣！
 
震动很快平息。但影背上的血奴，却如同被这震动彻底激活！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此刻完全失去了焦距，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只有一片翻腾的、如同眼前血池般的暗红！他死死盯着血池中央，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来了！它要来了！血…沸腾了！锁链…在动！门…门要开了！快跑！快跑啊——！！！”
 


五岭风云

长篇小说连载之五十

作者   李秉钧


 
九江郡北，蕲县大泽。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布，沉沉覆盖着这片水网纵横、芦苇丛生的广阔区域。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但空气中弥漫的湿冷和浓重的水汽，依旧让人感觉皮肤黏腻。远处，英布囤积粮草的连绵营寨如同蛰伏的巨兽，灯火稀疏，巡逻的火把在黑暗中游弋，映照着水面冰冷的反光。
 
泽地边缘，一处被高大芦苇严密遮蔽的浅滩。冰冷的泥水没过了小腿。钟离昧如同泥塑的凶神，半身浸在泥水中，只露出覆满泥浆的甲胄和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眸。他身边，数百名同样如同泥人般的精锐甲士，如同最耐心的鳄鱼，无声地潜伏着，只有兵刃偶尔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
 
时间一点点流逝，死寂中弥漫着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压抑。
 
终于！
 
“咻——啪！”
 
一支带着凄厉哨音的火箭，猛地从英布粮草营寨的西北角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团刺目的红光！如同滴入滚油的火星！
 
“杀——！！！”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受伤狼群的绝命嘶吼，瞬间撕破了泽地的死寂！潜伏在粮寨内部的死士，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点燃了手中的火油罐，疯狂地扑向最近的粮垛、草料堆、营帐！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吞噬了干燥的草料和木质的营棚！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敌袭！救火！快救火！” 营寨内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嘶喊、慌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惨嚎…混杂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楚军的儿郎们！”钟离昧猛地从泥水中站起，浑身泥浆滴落，如同魔神降世！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环首大刀，刀锋在远处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血芒！“随我——杀！！！”
 
“杀！杀！杀！！！”
 
潜伏在泥水中的数百楚军精锐，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猛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踏着泥泞，挥舞着雪亮的刀枪，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朝着陷入混乱和火海的英布粮寨，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放箭！挡住他们！”营寨箭楼上，守卫的军官发出凄厉的嘶吼！
 
“嗖嗖嗖——！”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混乱的营寨中射出，但准头和力度都大打折扣。冲锋的楚军悍卒举着简陋的木盾，或者干脆用身体硬扛，发出闷哼和怒吼，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
 
“轰！” 简陋的寨门被钟离昧一马当先，用巨大的冲城槌（临时砍伐的巨木）狠狠撞开！木屑纷飞！楚军如同潮水般涌入！
 
杀戮！瞬间爆发！
 
钟离昧如同人形凶兽，环首大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断肢残骸四处抛飞！他身后的楚军锐士，眼中燃烧着为龙且复仇的火焰，如同虎入羊群，疯狂地砍杀着陷入混乱的守军！刀锋砍断骨头的闷响，长矛贯穿身体的撕裂声，垂死的哀嚎…与营寨内熊熊燃烧的烈焰爆裂声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囤粮重地化作了真正的修罗血狱！
 
火！越烧越旺！巨大的粮垛如同一个个燃烧的火炬，照亮了泽地漆黑的夜空！囤积的草料、营帐、甚至停泊在岸边的小船，都陷入了火海！冲天的烈焰将低垂的云层都映照成一片翻滚的血红！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恶龙，在夜空中张牙舞爪！数里之外，九江城头的守军，都能清晰地看到那焚天的血光，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毁灭气息！
 
“焚天…”钟离昧一刀劈飞一个试图偷袭的守军头颅，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抬头望向那映红了半边天穹的烈焰，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和一种毁灭带来的、近乎神圣的狂热。“英布！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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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国都，六安。
夜色深沉，王宫深处依旧灯火通明。精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驱不散殿内压抑的气氛。
 
衡山王吴芮，一个年约四旬、面容儒雅却难掩疲惫的中年人，正焦躁地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大殿内踱步。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是季布送来的、措辞强硬、隐含威胁的最后通牒！
 
“三万楚军陈兵边境…三条秘径…这…这是要逼死寡人吗？”吴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英布的使者前脚刚走，信誓旦旦“讨逆”大义，许诺事成之后共分楚国；后脚范增的大军就压境，季布的檄文如同催命符！他夹在两大巨头之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进退维谷！
 
“大王…”一名心腹谋士小心翼翼地开口，“楚军势大，范增老谋深算…英布虽一时得势，但根基不稳，且背负‘弑君’污名…依臣之见…”
 
“依你之见？依你之见寡人就该向项氏摇尾乞怜？！”吴芮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英布手握‘弑君’铁证！若他真能联合诸侯…项氏倾覆只在顷刻！寡人此时若倒向范增，他日英布得势，第一个灭的就是我衡山！”
 
“可…可若拒绝范增…”另一名武将打扮的臣子忧心忡忡，“季布的三万精锐就在边境！那三条秘径…他们若真打过来…我们…”
 
“报——！！！”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通禀声猛地撕裂了殿内的争执！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扑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大王！不好了！小公子…小公子和…和西苑的柳夫人…不…不见了！”
 
“什么？！”吴芮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帛书脱手掉落在地！他脸色瞬间煞白，冲上前一把揪住内侍的衣领，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扭曲：“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吾儿和柳儿…怎么了？！”
 
“不…不见了！”内侍涕泪横流，“守卫…守卫全被打晕了！只…只留下…留下这个…”他颤抖着举起手中一枚小小的令牌。
 
令牌非金非木，黝黑深沉。正面，赫然刻着一只线条凌厉、振翅欲飞的玄鸟！背面，是一个冰冷的“影”字！
 
“影…影卫！”吴芮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王座上，面无人色。范增！是范增！他不仅陈兵边境，亮出秘径威胁，更直接动用了最冷酷、最无法防备的手段——挟持了他唯一的幼子和最宠爱的、刚生下儿子的爱妾！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吴芮的心脏。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在这枚冰冷的玄鸟令牌面前，被碾得粉碎！他颤抖着抬起头，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范增那双洞穿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眸。
 
“项庄…”吴芮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无力，最终化为一声认命的长叹，“传…传令给边境守将…让…让开通往九江的秘径…请…请季布将军…入关…”


作者   李秉钧

中国访谈网责任编辑  张国军  晨光  长江 黄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