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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岭风云

发布时间:2025-07-10 06:43:59 来源:中国访谈网 责任编辑:张国军 阅读量:
长篇小说连载之五十一


作者 李秉钧

第二十六章 血池誓


冰冷的血池洞窟,死寂如同凝固的万年寒冰。唯有穹顶那巨大水晶透下的幽暗红光,将粘稠的暗红池水、斑驳的青铜柱
长篇小说连载之五十一


作者  李秉钧

第二十六章 血池誓
 
 
冰冷的血池洞窟,死寂如同凝固的万年寒冰。唯有穹顶那巨大水晶透下的幽暗红光,将粘稠的暗红池水、斑驳的青铜柱以及柱上延伸出的九条巨蟒般的锁链,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的微缩景观。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陈腐香料混合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腻的窒息感。
 
影背靠着冰冷的、刻满古老符文的石壁,全身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强弓。火折子早已熄灭,仅凭那幽暗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红光视物。背上的血奴在刚才那阵地底震动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冰冷的呼吸拂在影的后颈,带来一丝微弱却顽固的生命迹象。
 
震动平息了,但影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血奴那指向“血池”和“归墟”、充满非人恐惧的呓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九柱锁链探入的血池深处,锁着什么?钥匙在血里?焚天之门又是什么?每一个疑问都指向更深的不祥。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一遍遍扫过这片死寂的空间。地面异常干净,只有薄薄的灰尘,仿佛被刻意打扫过。血池平静无波,粘稠的暗红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膜般的物质,隔绝了空气,也隔绝了视线。九根巨大的青铜柱,柱身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暗红色的污垢,兽首与玄鸟图腾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锁链粗大沉重,锈迹斑斑,深入血水之下,纹丝不动。
 
影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离他最近的一根青铜柱基座。那里,除了之前辨认出的“以血饲鼎,以魂铸钥,启焚天之门”的古拙铭文外,在幽暗红光的映照下,他敏锐地注意到基座边缘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凹陷,形状…像是一个手掌的轮廓?
 
陷阱?机关?还是…开启什么的“钥匙孔”?
 
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缓缓蹲下身,伸出带着矿洞磨砺痕迹的手,带着十二分的警惕,试探性地、轻轻地按向那个凹陷的手掌轮廓。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青铜。用力按压。毫无反应。
 
他眉头紧锁。难道需要特定的方式?特定的…血脉?他想起血奴呓语中的“钥匙在血里”。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影不再犹豫。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锋利的刀刃在幽暗红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刀尖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左手掌心!
 
“嗤…”
 
一道细长的伤口绽开,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青铜基座上。
 
鲜血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渗入那手掌轮廓的细微纹路,沿着基座铭文的笔画蔓延开去!暗红色的血线与古老的青铜形成诡异的对比!
 
就在鲜血浸染基座铭文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巨大嗡鸣,猛地从脚下的岩石深处传来!整个洞窟随之剧烈一震!平静的血池表面骤然掀起巨大的涟漪!粘稠的暗红血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冒泡!那九根巨大的青铜柱发出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呻吟!九条探入血池的粗大锁链猛地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有什么沉睡在血池深处的恐怖存在,正被这鲜血的献祭所惊醒!
 
“呃啊——!!!”
 
背上的血奴在这剧变中猛地惊醒!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他瘦弱的身体疯狂地挣扎起来,力量大得惊人!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瞳孔中倒映着翻滚的血池和绷紧的锁链,充满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开了!它要开了!门!焚天的门!跑!快跑啊——!”
 
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血奴疯狂的挣扎惊得头皮发麻!他死死箍住背上挣扎的血奴,环首刀横在胸前,目光死死锁定剧烈翻腾的血池!脚下的大地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石簌簌落下!那穹顶的巨大水晶,内部流淌的暗红光芒骤然加速、变得刺目!整个洞窟笼罩在一片妖异、毁灭的血色光芒之中!
 

 
彭城,楚王宫,议事大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万载玄冰,沉重得几乎要将殿内巨大的蟠龙柱都压弯。殿外阴云密布,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令人窒息的杀机与压抑。
 
项王项羽高踞于丹陛之上的王座。他身披玄色重甲,如同山岳般巍峨,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重瞳,此刻沉静如寒潭深渊,目光缓缓扫过阶下肃立的楚国重臣,最后定格在殿门之外。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大殿,让所有人心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范增立于王座左下方,瘦削的身影如同王座旁一株孤峭的古松。深陷的眼窝中,目光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与焚世业火的利刃,冰冷地审视着殿内的暗流涌动。钟离昧、季布、项庄等心腹将领按剑立于武将前列,面色沉凝,眼神锐利如刀。文臣队列中,气氛则更加微妙,不少人低垂着头,眼神闪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殿门处,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齐使田横、赵使司马卬、燕使臧衍——觐见!”内侍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三道身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昂首步入大殿。
 
为首者,田横,齐王田荣之弟,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豪侠之气。其后,司马卬,张耳心腹,面容精悍,眼神闪烁,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最后是臧衍,燕王臧荼族弟,身形略显富态,脸上带着圆滑的笑容,眼神却藏着狡黠。
 
三人行至殿中,对着丹陛之上的项羽,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但那份隐隐的疏离和审视,却如同无形的尖刺。
 
“外臣田横(司马卬/臧衍),奉我王之命,参见项王!”声音整齐,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冰冷。
 
项羽的重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闷雷:“免礼。三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寒暄。那股无形的威压,随着他的开口,更加沉重地压向殿中三人。
 
田横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迎着项羽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朗声道:“项王明鉴!外臣此来,非为私谊,乃为天下公义!今有九江王英布,于鄱阳湖口大破龙且将军,阵斩上将,此其一!其二,英布昭告天下,言项王…密令弑杀义帝熊心!此乃弑君逆天,人神共愤之大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大殿,每一个字都带着诛心的力量!
 
“弑君?!”殿内瞬间一片哗然!虽然消息早已暗中流传,但被齐使如此当殿、如此直白地指控,依旧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文臣队列中一阵骚动,不少人脸色煞白,惊骇地望向王座。
 
司马卬紧接着上前一步,声音阴柔却同样锋利:“项王!义帝乃天下共主!弑君之罪,天地不容!英布竖‘讨逆’之旗,合纵连横,已得天下义士响应!我王与齐王、燕王,感念昔日项梁公恩义,不忍见项氏一门背负此万世污名!特遣我等前来,恳请项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项羽和范增,一字一句道:“…交出弑君元凶!亲赴九江,与英布及天下诸侯,当面对质!以证清白!否则…”
 
“否则如何?”项羽的声音陡然响起,不高,却如同九天神雷在殿中炸响!一股狂暴、凶戾、如同远古凶兽苏醒般的恐怖气势,轰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重瞳之中,寒光如电,死死钉在司马卬身上!
 
司马卬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冲得脸色一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臧衍见状,连忙挤出圆滑的笑容打圆场:“项王息怒!司马使者言语或有急切,然其心可鉴!皆是为项氏声誉着想!交出元凶,当面对质,乃澄清流言、平息纷争之上策!若项王执意…”
 
“够了!”
 
一个苍老、冰冷、却带着斩断一切、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寒流般席卷大殿,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范增缓缓踏前一步,枯瘦的身影在王座旁显得异常孤峭,却散发着比王座上的项羽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掌控力!他那双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目光缓缓扫过田横、司马卬、臧衍,最终停留在司马卬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
 
“交出元凶?当面对质?”范增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凿进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尔等口口声声义帝之死,言必称弑君大罪。然则…证据何在?”
 
他枯瘦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司马卬,如同指向一个死人:“仅凭英布逆贼一纸檄文?仅凭尔等空口白牙?便要我大楚交出肱股之臣?便要项王亲赴险地?此等荒谬之言,是欺我大楚无人?还是…尔等本与英布逆贼同谋,欲行那逼宫构陷、乱我社稷之事?!”
 
“范增!你血口喷人!”司马卬又惊又怒,脸色涨红,“弑君之事,天下皆知!证据…证据就在九江英布手中!”
 
“九江英布?”范增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掌控一切的冰冷嘲弄,“一个弑主篡位、背信弃义的逆贼!他的话,便是证据?那老夫手中…亦有证据!”
 
他话音未落,枯瘦的手掌猛地一翻!一枚黝黑深沉、非金非玉的指环,赫然出现在他掌心!指环的戒面上,一个微小的、线条古拙凌厉的玄鸟图案,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玄鸟指环?!”田横失声惊呼,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作为齐国高层,他显然认得此物!这是项梁最核心死士营——“羽字营”的信物!
 
“认得便好。”范增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此物,乃我‘影卫’于义帝遇刺之郴城旧宫遗址,一处枯井尸骸中寻得!刺杀义帝者,正是佩戴此信物之人!正是…项梁公生前最隐秘、最忠诚的…羽字营死士!”
 
轰!
 
如同无形的惊雷在殿内炸响!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包括王座上的项羽,重瞳深处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撼动山河的震荡!
 
“羽字营…刺杀义帝?”司马卬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颤抖,“这…这不可能!你…你构陷!”
 
“构陷?”范增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穿司马卬,“那老夫再问尔等!英布手中所谓的‘弑君铁证’,又从何而来?若非羽字营余孽,带着这肮脏的秘密投靠于他,他一个九江王,如何能得知此等秘辛?!”
 
他猛地踏前一步,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响彻大殿:“真相便是!刺杀义帝者,乃羽字营余孽!此等背主弑君、丧心病狂之徒,早已被我大楚视为叛逆,全力追剿!英布逆贼,包藏祸心,收留此等叛逆,捏造污蔑,构陷项王!其所谓‘讨逆’,实为谋逆!尔等诸侯使者,不辨忠奸,听信逆贼谗言,竟敢当殿逼宫!是何居心?!”
 
范增的厉喝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田横、司马卬、臧衍心头!也砸在所有楚国臣子心头!殿内死寂得如同真空!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田横死死盯着范增手中那枚冰冷的玄鸟指环,又看向王座上沉默如山、重瞳中寒光凛冽的项羽,最后目光扫过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司马卬和眼神闪烁的臧衍。他脸上的刚毅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惊骇、恍然和被利用的愤怒!他猛地一咬牙,对着项羽和范增,重重抱拳躬身:
 
“项王!范军师!田横…受教了!英布逆贼,包藏祸心!构陷之词,不足为信!外臣…即刻返回临淄,禀明我王!齐国…绝不为虎作伥!” 说完,他竟不再看司马卬和臧衍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背影带着决绝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司马卬和臧衍彻底僵在了原地!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田横的突然反水,范增抛出的“羽字营弑君”铁证,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将他们精心准备的逼宫质问,瞬间击得粉碎!
 
范增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寒冰枷锁,死死钉在面如死灰的司马卬身上:“司马使者,你方才言…证据在九江?那便请尔等…在彭城暂歇几日。待我大军踏平九江,擒杀英布及羽字营叛逆,拿到那所谓的‘证据’…再与尔等,当面对质!如何?”
 
司马卬身体剧烈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五岭风云

长篇小说连载之五十二


作者  李秉钧



 
冰冷的血池洞窟,毁灭的序曲已然奏响!
地动山摇!巨大的嗡鸣如同九幽巨兽的咆哮,震得人耳膜欲裂!穹顶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翻滚的暗红血水中,溅起粘稠的血花!九根巨大的青铜柱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九条探入血池的粗大锁链疯狂地绷紧、抖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血池深处那被束缚的恐怖存在,正狂暴地挣扎,欲挣脱这千年的枷锁!
 
粘稠的暗红血水如同沸腾的岩浆,剧烈地翻滚、冒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和硫磺焦臭味混合着陈腐的香料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毁灭风暴,充斥整个空间!穹顶那巨大的水晶,内部流淌的暗红光芒已变得刺目欲盲,将整个洞窟染成一片妖异的、令人心神崩溃的血色!
 
“呃啊——!!!” 血奴在影的背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力量大得几乎要挣脱束缚!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挠着影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皮肉!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中倒映着翻滚的血池和刺目的红光,充满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门!开了!它要出来了!焚天!焚尽一切!跑!快跑啊——!”
 
影死死箍住疯狂挣扎的血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环首刀紧握在手,刀锋在血光下反射着妖异的红芒!脚下的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几乎站立不稳!碎石不断砸落,险象环生!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目光急速扫视!来时的阶梯入口在剧烈震动中已被几块崩落的巨石堵死大半!翻滚的血池如同沸腾的魔沼,散发着致命的吸力!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血池对面那片在血光中若隐若现、似乎通向更深黑暗的狭窄甬道!
 
但血池挡路!那沸腾的粘稠血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九条绷紧抖动的锁链如同狂舞的巨蟒,封锁着上空!
 
“抓紧!”影对着背上的血奴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在巨大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必须赌一把!赌那锁链足够牢固!赌自己能在那沸腾的血水和狂舞的锁链间找到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身体猛地伏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脚下发力,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强行稳住重心!看准两条锁链因剧烈抖动而短暂分开的间隙,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血池对岸亡命冲去!同时,环首刀反手护在身前,防备着随时可能抽打过来的锁链!
 
“呼——!”
 
身体腾空!脚下是翻滚沸腾、散发着灼热硫磺腥气的暗红血池!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狂舞的锁链带着恶风,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就在影即将越过血池中心的刹那——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大地被撕裂的恐怖巨响猛地从血池深处炸开!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猛地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三条最靠近中心的、绷紧到极限的青铜锁链,竟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从青铜柱上扯断!断裂的锁链如同失去控制的巨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万钧之力,朝着空中的影和血奴,狠狠抽击而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影瞳孔骤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将身体强行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将环首刀和背着血奴的身体尽量蜷缩护住要害!
 
“砰!!!”
 
一条断裂的锁链末端,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扫中了影仓促格挡的环首刀!恐怖的力量瞬间传递!影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船,瞬间失去了控制,连同背上的血奴,被这股巨力狠狠砸向沸腾的血池!
 
“噗通——!”
 
粘稠、灼热、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窒息感的暗红血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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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渡废墟,通往北方黑暗山林的小径。
风雨凄迷,泥泞没踝。虞子期在石砣的搀扶下,一步一滑地艰难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臂伤口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麻痹,黑紫色的毒痕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搏动,蒸腾着丝丝带着硫磺气息的白气。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带来无边剧痛的同时,也如同冰冷的燃料,持续不断地喂养着那焚毁一切的恨意之火。
 
东南天际,蕲县大泽焚城的血火依旧映红着低垂的云层,如同天穹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无声地宣告着毁灭的降临。那火光,如同引信,点燃了虞子期心中那桶名为复仇的炸药。
 
“呃…”石砣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架着虞子期的手臂微微颤抖,额头上冷汗混合着雨水滚落。他身上的伤口虽经过虞子期用残留药酒简单处理,但剧毒侵蚀和失血带来的虚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巨大的身躯如同背负着山岳,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歇…歇一下…”石砣喘息着,声音嘶哑。他指着前方不远处山坳里一块巨大的、能遮蔽风雨的岩石。
 
虞子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他眼中的赤红血丝和那丝因丧母剧痛而暂时压制的暗红狂暴,在剧烈的痛苦和持续的恨意灼烧下,又开始隐隐翻腾。
 
两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挪到岩石下。冰冷的石壁隔绝了部分风雨,但寒意依旧刺骨。石砣靠着岩石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巨大的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虞子期则背靠岩石,缓缓滑坐,染血的青铜短剑横在膝上,那支夺取母亲性命的黝黑弩箭,被他死死攥在右手中,冰冷的箭杆几乎要嵌入掌心。
 
“老大…”石砣喘息稍定,铜铃般的眼睛望着虞子期那冰冷、压抑、如同即将喷发火山般的侧脸,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阿婆…她…不想你死…她替你挡箭…是想你…活下去…”
 
虞子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攥着弩箭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活下去?为了什么?为了这具被剧毒侵蚀、被仇恨啃噬的残躯?为了…复仇!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被暗红毒雾侵蚀过、又被弩箭刺穿的伤口,黑紫色更加深沉,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烧灼过的焦黑。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暗红雾气,正丝丝缕缕地从伤口深处渗出,缭绕在指尖。他凝视着那诡异的雾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狂暴、混乱和毁灭的力量,眼中那两点沉淀的赤红杀意,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骤然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
 
“石砣…”虞子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烙印,“你…后悔吗?”
 
石砣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头颅猛地摇动,如同拨浪鼓:“后悔?俺石砣的命是老大的!老大去哪!俺石砣就去哪!水里火里,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虞子期缓缓点头。他猛地将手中那支染着母亲鲜血的黝黑弩箭,狠狠扎进身旁潮湿的泥土里!箭杆入土半尺,如同一个染血的墓碑!
 
然后,他伸出那只缠绕着丝丝暗红毒雾的左手,用尽残存的力量,紧紧握住了石砣那巨大、粗糙、布满伤痕的手掌!冰冷与温热,剧毒与力量,绝望与忠诚,在这一刻紧紧相握!
 
“从今日起…”虞子期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又足以焚毁一切的誓言,穿透凄风苦雨,在岩石下轰然回荡:“…我虞子期…与项籍…与项氏…不死不休!此仇…唯血可洗!此恨…唯火可焚!”
 
他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东南天际那焚城的血火,如同在向那毁灭的烈焰立下血誓!
 
“纵身化修罗…纵魂堕无间…纵焚尽此身…亦要将那‘项’字…从这天地间…抹去!”
 
冰冷的雨,抽打着岩石下两个伤痕累累、却燃烧着焚世之焰的身影。一支染血的毒箭插在泥土中,如同指向复仇之路的染血路标。而远方,焚城的火光在天际无声地燃烧,仿佛在回应着这来自地狱的血誓。风暴已然降临,血与火的序曲,正响彻天地。



作者   李秉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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