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岭风云

 
长篇小说连载之七十五

作者   李秉钧


第三十八章 函谷惊变
 
彭城，楚王宫。
静思阁内，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九州舆图上，九江的血圈尚未干涸，关中的烽火已如燎原之势在地图上蔓延开来！章邯旧部董翳、司马欣的反叛如同毒刺，扎入西楚腹地；刘邦出陈仓、破散关的消息，更如一道惊雷，彻底撕裂了霸王项羽心中最后一丝克制！
 
“刘邦——！！！章邯余孽——！！！”
 
项羽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濒死的怒吼，裹挟着被至亲背叛（范增）的滔天恨意、九江血火未熄的暴怒、以及关中根基动摇的惊惧，化作一股焚天灭地的恐怖风暴！他猛地站起，身后残破的王座扶手在他失控的巨力下彻底化为齑粉！重瞳之中血焰滔天，再无半分理智可言，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传令三军！即刻集结！本王要亲率大军…踏平关中！碾碎这些宵小！”他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碾碎灵魂的冰冷威压，目光扫过影和项庄，尤其是影掌心那内敛星光的玄鸟印记和项庄眉心刺目的图腾，“九江之事…玄鸟焚渊…暂且压下！待本王扫平关中叛逆，再论其他！影！项庄！尔等随军听用！此印记与图腾…若敢有异动，或延误军机…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最后一个字落下，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瞬间冻结了静思阁内的一切！项伯等人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虞子期眼神凝重，欲言又止。
 
“喏！”影的声音冰冷依旧，听不出波澜。他左手微不可察地搭在项庄剧烈颤抖的后背上，一股精纯温和的玄鸟之力悄然注入，强行压制着他体内因项羽暴怒威压而再次蠢蠢欲动的混乱力量。
 
项庄死死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眉心的玄鸟图腾明灭狂闪，在影的压制下，眼中那翻涌的暗红与暗金才勉强平息下去，只余下深沉的痛苦与屈辱。他低头，嘶哑应道：“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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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
天下雄关，西扼秦川，东镇中原。两侧峭壁如削，直插云霄，唯余中间一道狭窄的咽喉要道。关墙高达十丈，由巨大的条石垒砌，历经战火，染满暗褐色的血痕，透着一股亘古的肃杀与沉重。
 
此刻，这座沉寂已久的雄关，被震天的杀伐声彻底唤醒！
 
关墙之上，“董”、“司马”两面残破的秦军大旗在凛冽的秋风中猎猎作响，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董翳、司马欣，这两位昔日章邯麾下降将，此刻身披残甲，立于城楼，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们身后，是勉强拼凑起来的数万守军，多为章邯旧部，士气低落，面对关下那如同黑色怒潮般汹涌而来的楚军，无不两股战战。
 
关下，是西楚霸王的怒火！
 
连绵数十里的楚军大营，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旌旗蔽日，戈戟如林。沉重的战鼓声如同大地的心跳，一声声，沉闷而压抑，重重敲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敲得关墙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中军大纛之下，项羽身披乌金蟠龙重甲，按剑而立。他并未骑马，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重瞳之中血光翻涌，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关隘。九江血火、范增背叛、项梁陨落、刘邦出关…所有的怒火、恨意、杀机，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咆哮！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用敌人的鲜血和哀嚎来浇灭怒火的战场！
 
函谷关，便是祭品！
 
“攻城——！！！”项羽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关前平原，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瞬间传遍三军！
 
“攻城！攻城！攻城——！！！”
 
数十万楚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汇聚成实质的冲击，狠狠撞向函谷关！关墙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轰！轰！轰！
数百架巨大的投石机同时发出怒吼！燃烧着烈焰、裹挟着碎石的巨石，如同坠落的流星雨，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向函谷关的城楼与垛口！
 
与此同时，如同黑色蚁潮般的楚军步卒，扛着密密麻麻的云梯，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和号角声中，踏着同伴的尸体和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关墙发起了亡命的冲锋！巨大的橹盾顶在最前，掩护着如同怒龙般冲击城门的撞车！
 
“放箭！滚木礌石！火油！倒！给老子倒下去！”董翳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关墙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滚烫的火油带着刺鼻的恶臭泼洒而下！瞬间，关墙之下化作一片炼狱！冲锋的楚军士卒成片倒下，被巨石砸成肉泥，被箭矢洞穿身体，被滚木撞得骨断筋折，被火油点燃化作凄厉哀嚎的火炬！惨叫声、喊杀声、金铁交鸣声、建筑崩塌声混杂在一起，奏响着死亡的交响曲！
 
楚军的攻势如同拍击礁石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悍不畏死！关墙在剧烈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多处垛口被巨石砸塌，城墙在撞击下剧烈晃动！
 
影和项庄并未在第一批冲锋的序列。他们被项羽勒令留在中军大纛附近。影盘膝坐于一块巨石之上，闭目凝神。他并非休憩，而是在全力运转体内新生的玄鸟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压制着那被压缩在经脉角落、如同跗骨之蛆的焚天污秽。每一次玄鸟之力的流转，都带来清凉舒泰的感觉，但也同时刺激着那污秽力量的反扑，如同在冰与火的刀尖上行走。他左手掌心的玄鸟印记，在衣袍的遮掩下，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暗金光泽。
 
项庄则拄着一杆临时寻来的铁矛，站在影的身侧不远处。他脸色依旧苍白，眉心的玄鸟图腾随着战场上浓烈的血腥味和杀伐之气而微微起伏，闪烁着暗红的光芒。他紧咬着牙关，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努力压制着体内那两股被暂时平衡、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相互排斥、蠢蠢欲动的狂暴力量——源自项氏血脉的不屈战意与杀伐之气，以及被初步净化沉淀、却依旧蕴藏毁灭本能的焚天余烬。每一次关墙下传来震天的喊杀和凄厉的惨叫，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引得气海深处那股熔岩般的力量一阵躁动，眼中金红光芒交替闪烁。
 
“啊——！”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一名浑身是火、如同火人般的楚军士卒，惨叫着从攻城梯上翻滚坠落，重重砸在影身前数丈的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焦糊的肉味混合着血腥，扑面而来。
 
项庄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盯着那具焦黑的尸体，瞳孔中暗红的混乱光芒瞬间暴涨！眉心图腾骤然亮起！一股狂暴的杀意混合着毁灭的欲望，如同脱缰的野马，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手中的铁矛被他无意识地攥紧，精钢打造的矛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项庄！”影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项庄身侧！左手闪电般按在他后心大穴！一股精纯磅礴、带着强大安抚与净化意志的玄鸟之力，如同甘泉般涌入项庄体内！
 
“呃！”项庄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眼中那暴涨的暗红如同被冷水浇头，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与挣扎。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影，眼神中充满了被力量反噬的虚弱和一丝后怕，“影哥…我…”
 
“守住心神！引导它！不要被它吞噬！”影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如同刀锋，“想想梁公的牺牲！想想你为何而战！”
 
“梁公…”项庄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悲痛淹没，这悲痛如同锚点，暂时压过了混乱的杀戮欲望。他深吸一口气，眉心的图腾光芒渐渐平稳，但握着铁矛的手依旧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巨响，猛地从函谷关方向炸开！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翻滚着粘稠黑烟的暗红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函谷关城楼某处坍塌的废墟中爆射而出！如同死神的镰刀，无视了混乱的战场，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狠狠斩向楚军攻城部队最密集的区域！
 
滋啦——！！！
暗红光束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腐蚀！数十名正在攀爬云梯、撞击城门的楚军精锐士卒，连同他们厚重的铠甲和手中的兵器，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瞬间消融、气化！原地只留下数道冒着刺鼻黑烟的、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被光束边缘擦过、侥幸未死的士卒，伤口处并未流血，而是迅速变得焦黑、碳化，并蔓延出蛛网般的暗红纹路！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疯狂，发出非人的嘶吼，竟然调转兵器，朝着身旁的袍泽疯狂砍杀起来！如同被污秽力量瞬间侵蚀、转化的傀儡！
 
“焚天之力！”影瞳孔骤缩！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光束射出的源头——函谷关城楼深处，一处被瓦砾半掩的角落！那里，一股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充满了混乱暴戾与污秽堕落气息的能量波动，正如同毒蛇般悄然弥漫！与九江焚天祭坛的气息，同源！
 
“吼——！！！”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和袍泽的瞬间湮灭与异变，彻底点燃了项羽心中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他重瞳中的血光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
 
“宵小！安敢用此邪术！”项羽发出一声震碎九霄的咆哮！他猛地一脚踏在地面！
 
轰！！！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狂暴的气浪将周围的亲卫都掀飞出去！


长篇小说连载之七十五

作者   李秉钧



 
他不再等待！高大的身躯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魔神，无视了前方密集的箭雨和滚落的礌石！一步踏出，地面便是一个深坑！下一步，身影已如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近百丈的距离，出现在函谷关那摇摇欲坠的巨大城门之前！
 
“给本王——开！！！”
 
项羽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他右拳紧握，乌金臂甲上蟠龙纹路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狂暴、足以崩山裂地的绝对力量！一拳，毫无保留，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轰向那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巨大城门！
 
轰——咔啦啦——！！！！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
 
整个函谷关剧烈地颤抖！仿佛发生了十级地震！关墙上的守军如同下饺子般被震落！那扇饱经战火、坚固无比的巨大城门，在项羽这蕴含了无尽怒火的铁拳之下，如同纸糊般向内爆裂开来！破碎的铁皮、断裂的巨大门栓、碎裂的厚重木块，如同炮弹般向内激射！堵在门后试图加固的数十名秦军瞬间被撞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城门，洞开！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融铁水的恐怖窟窿，出现在楚军面前！
 
“杀——！！！”项羽第一个冲入那弥漫着烟尘和血腥的城门洞！如同猛虎入羊群！他手中并未持戟，仅凭一双铁拳！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挡路的秦军，无论是身披重甲的将领还是普通士卒，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爆裂开来！化为漫天血雾和破碎的骨肉！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半步！他如同人形的杀戮风暴，在城门洞内硬生生犁开了一条由鲜血和碎肉铺就的道路！
 
“霸王破关了！”
“杀进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楚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吼！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顺着项羽打开的缺口，汹涌而入！士气瞬间暴涨到了顶点！
 
影和项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项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握紧了铁矛。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紧随汹涌的楚军洪流，射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函谷关城门！
 
---
函谷关内，瓮城。
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楚军顺着项羽打开的缺口，如同愤怒的潮水般涌入，与依托瓮城复杂地形负隅顽抗的秦军残部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前进一步都踏着无数的尸体。
 
项羽如同一尊浴血的魔神，在敌阵中纵横驰骋。他依旧未用兵器，仅凭双拳和那无坚不摧的恐怖力量。一名秦军悍将手持巨斧，咆哮着从侧面劈来！项羽甚至未曾回头，反手一拳挥出！
 
砰！
精钢打造的巨斧斧面瞬间凹陷、变形，如同脆弱的纸片！那悍将持斧的双臂连同胸前的重甲，如同被无形的冲击波碾过，瞬间扭曲、爆裂！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半堵矮墙，再无声息！
 
纯粹的暴力！碾压一切的力量！这就是西楚霸王的战场姿态！
 
然而，就在项羽一拳轰爆一名百夫长头颅，血雾弥漫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阴冷、诡异、如同毒蛇般的精神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瞬间锁定了项羽那狂暴杀戮的身影！
 
这股精神波动并非攻击实体，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恶毒的、挑动心魔、引爆怒火的邪异力量！它如同无形的钩子，狠狠刺入项羽因范增背叛、项梁陨落、九江血火而早已被仇恨和暴怒填满的灵魂深处！
 
“范增…叛徒…亚父…为何…梁公…死…”无数被刻意压制的、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在这股邪异精神波动的刺激下，如同沸腾的油锅，瞬间在项羽意识中炸开！那被玄鸟印记和项庄证词强行压下的、对范增最后一丝复杂情感（或许有被欺骗的痛楚，或许有对过往情谊的残念），此刻被彻底扭曲、引爆，化作了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怒火！
 
“呃啊——！！！”项羽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重瞳之中，那原本只是燃烧的血光，瞬间被一层粘稠的、翻滚着无数痛苦怨魂虚影的暗红污秽所侵蚀！一股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暴戾、充满了毁灭与自我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周身缭绕的、代表着纯粹力量的血色气焰，瞬间染上了一层污秽的暗红！皮肤下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疯狂凸起，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泽！
 
“杀！杀光！背叛者！都该死——！！！”项羽的咆哮变得模糊而疯狂，充满了非人的兽性！他猛地抬起头，重瞳彻底被污秽的暗红占据，目光扫过之处，无论是惊慌逃窜的秦军，还是试图靠近护卫的楚军亲卫，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影——范增的脸！黑袍客的青铜面具！无数在九江血祭中哀嚎的楚军亡魂！
 
“死——！！！”项羽彻底失控！他不再分辨敌我，双拳带着污秽的暗红血光，如同两柄毁灭的重锤，朝着离他最近的一队楚军溃兵狠狠轰去！拳风所及，空气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霸王！是我们！”那队楚军溃兵发出绝望的惊叫！
 
轰！！！
污秽的暗红拳劲如同怒涛般席卷而过！数十名楚军士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在恐怖的力量和那污秽的腐蚀能量下瞬间扭曲、撕裂、化为漫天混杂着黑烟的污血碎肉！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冒着刺鼻焦糊味的深坑！
 
“霸王疯了！”
“快跑！”
 
周围的楚军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项羽的暴走不分敌我，比任何秦军都要恐怖百倍！
 
“王兄！”项庄目眦欲裂！看着项羽那被污秽侵蚀、疯狂杀戮的身影，一股源自血脉的悲痛和自身力量被引动的混乱瞬间冲上头顶！他眉心的玄鸟图腾骤然亮到极致，眼中金红光芒疯狂交织，手中的铁矛不受控制地嗡鸣起来，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别动！”影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项庄耳边炸响！同时，一股强大的玄鸟之力强行压下了项庄的冲动！
 
影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血雾，死死锁定了瓮城一处被半塌箭楼阴影笼罩的角落！那里，一个极其模糊、如同融入阴影的灰色身影一闪而逝！刚才那股阴冷诡异、引爆项羽心魔的精神波动源头，正是此处！
 
“找到你了！”影眼中寒光爆射！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撕裂阴影的黑色闪电，无视了混乱的战场和肆虐的污秽拳风，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朝着那灰色身影消失的方向急掠而去！目标直指函谷关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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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深处，一处隐秘的地窖。
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铁锈味。几盏幽暗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这个不大的空间。地窖中央，一个由暗红色奇异线条勾勒出的、直径丈许的复杂法阵，正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法阵的核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翻滚着污秽暗红雾气的诡异晶体。
 
法阵旁，一个身着灰色麻布长袍、身形佝偻的身影正急促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同样材质的小瓶，将里面粘稠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色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入法阵的几处关键节点。随着液体的滴入，法阵的光芒微微亮起，那颗悬浮的暗红晶体翻滚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污秽波动也增强了一丝。
 
正是此人，方才以秘法引动法阵，隔空引爆了项羽心中的滔天怒火与心魔！
 
“咳咳…西楚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心魔之烈，远超预期…差点反噬己身…”灰袍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可惜…未能彻底引爆，只让他陷入半疯…不过…也足够了…为汉王东进…争取时间…”
 
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得意，正欲再次催动法阵，试图进一步干扰战场——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地窖入口处响起！
 
灰袍人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致命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回头，身体的本能已让他猛地向侧面扑倒！
 
嗤——！！！
一道冰冷的黑色锋芒，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走了几缕枯槁的灰发！狠狠钉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石壁上！深入石壁数寸！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没有任何反光的黑色短匕！
 
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地窖入口的阴影中，冰冷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死死锁定扑倒在地的灰袍人。他手中，正握着另一柄一模一样的黑色短匕。
 
“黑冰台…还是汉王密使？”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灰袍人狼狈地爬起，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惊骇！他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精准！他猛地一挥手，袖中瞬间弹出数道淬毒的乌光，如同毒蛇般射向影！同时身体向后急退，枯瘦的手掌狠狠拍向法阵中央那颗翻滚的暗红晶体！试图引爆！
 
影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在狭小的空间内诡异地扭动，轻易避开了射来的毒针！同时，他左手猛地抬起，掌心那玄鸟印记瞬间爆发出璀璨的暗金光芒！
 
“镇！”
 
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空间禁锢与净化意志的玄鸟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法阵区域！那翻滚的暗红晶体如同被投入凝固的琥珀，瞬间停滞！灰袍人拍向晶体的手掌，也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潭，动作变得极其缓慢！
 
“玄…玄鸟之力？！”灰袍人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不可能！九江之后…此力当绝…”
 
“你们知道得不少。”影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灰袍人身前！右手短匕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抹向灰袍人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灰袍人缓慢的动作！
 
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自知无法幸免，猛地一咬舌尖，一股精血混合着怨毒的精神力量喷向近在咫尺的影！同时，他那只被禁锢的手掌，指尖猛地弹出一根乌黑的毒刺，刺向影的心口！同归于尽！
 
噗嗤！
短匕毫无阻碍地划过了灰袍人干瘦的脖颈！一颗布满惊骇的头颅冲天而起！
 
然而，那口混合着精血的怨毒精神冲击，以及那根淬毒的乌黑毒刺，也同时到了影的面前！
 
影左手掌心玄鸟印记光芒大盛！一层凝练的暗金光盾瞬间在身前成型！
 
嗤——！
怨毒的精神冲击撞在光盾上，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滋滋”声响，迅速被净化！但那根乌黑的毒刺，却带着一股诡异的穿透力，竟然刺穿了光盾！虽然速度大减，方向也被带偏，却依旧狠狠扎入了影的左肩！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麻痹和腐蚀性的剧毒，瞬间顺着伤口蔓延！
 
“呃！”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左肩伤口处传来钻心的麻痒和灼痛，皮肤迅速变得青黑！他毫不犹豫，右手短匕闪电般挥出，将被毒刺扎入的那一小块皮肉连同毒刺一起削掉！动作狠辣决绝，没有丝毫迟疑！
 
鲜血喷涌，但剧毒的蔓延被强行阻断。影迅速点穴止血，同时体内玄鸟之力疯狂运转，驱散着侵入的余毒。
 
他看也没看地上身首分离的尸体，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个被玄鸟之力暂时禁锢的法阵和那颗停滞的暗红晶体。
 
晶体中翻滚的污秽气息，与九江焚天祭坛、与引爆项羽心魔的力量，同源！这法阵，显然也是黑冰台或汉王刘邦，利用焚天余烬研究出的邪术！
 
影走到法阵前，左手玄鸟印记对准那颗暗红晶体。纯净的净化之力汹涌而出！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暗红晶体在玄鸟之力的冲刷下剧烈震颤，表面迅速爬满裂纹！其中蕴含的污秽意志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抵抗，但很快便在绝对克制的力量下迅速黯淡、瓦解！
 
啪！
一声轻响，晶体彻底碎裂，化为无数黯淡的粉末，散落在地。整个法阵的光芒也随之彻底熄灭。
 
随着法阵的摧毁，核心晶体的湮灭，那股一直笼罩在函谷关战场上空、无形中挑动着混乱与疯狂的污秽精神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了大半！
 
瓮城之中，那正陷入疯狂杀戮、周身污秽暗红血光翻涌的项羽，动作猛地一滞！重瞳之中那粘稠的污秽暗红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了原本的血色，虽然依旧暴怒滔天，却少了几分混乱与兽性。
 
“呃…”项羽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双手抱头，似乎在与残留的精神冲击对抗。他看着脚下被自己轰出的巨大深坑和那遍地的楚军残骸，重瞳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混合着暴怒与一丝茫然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被更加冰冷的、针对秦军的纯粹杀意所取代！
 
“秦狗！受死！”项羽不再无差别攻击，而是将所有的怒火，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狠狠倾泻向那些依旧在顽抗的秦军残部！杀戮依旧狂暴，却有了明确的目标。
 
影感知到项羽气息的变化，心中稍定。他迅速在灰袍人无头的尸体上搜索。除了一些零散的毒药、暗器和几块用于布阵的奇异矿石碎片外，最重要的发现，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边缘有烧灼痕迹的青铜残片。残片之上，依稀可见半只展翅玄鸟的纹路！其风格、材质…竟与范增那枚指环，以及九江黑袍客所戴的面具，如出一辙！
 
黑冰台…汉王…范增…玄鸟…焚天余烬…影冰冷的眼眸深处，寒光凛冽。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收紧。
 
他不再停留，收起青铜残片，身影融入阴影，迅速离开地窖，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关城深处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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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废丘（章邯旧都）。
昔日章邯的王宫，如今成了汉军临时的大本营。宫室依旧宏伟，却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偏殿之内，灯火通明。汉王刘邦踞坐于主位，虽身着王袍，却难掩眉宇间那一丝市井的油滑与精明的算计。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却不时瞟向殿中悬挂的巨幅关中舆图，手指在代表废丘的位置轻轻敲击。
 
下首，张良一袭青衫，羽扇轻摇，面色平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萧何则伏案疾书，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粮秣文书，眉头紧锁。
 
殿门无声开启。一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内敛如渊的密使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禀汉王，军师，萧相。函谷关急报！”
 
“讲。”刘邦停下把玩玉佩的动作。
 
“西楚霸王项羽，已亲率大军抵函谷关下！攻势如潮！董翳、司马欣告急！然…”密使略一停顿，“楚军攻势虽猛，伤亡亦惨重。项羽…似因九江旧事，心魔深重，攻城时一度陷入狂暴，不分敌我，屠戮甚重！幸得…其麾下影卫统领‘影’及时出手，破除了关内一处由黑冰台余孽布置、引动其心魔的邪异法阵，项羽方恢复部分神智，然暴怒更甚！函谷关…恐难久持！”
 
“哦？影？”刘邦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敲击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又是此人！九江焚天祭坛崩塌，他与那项庄竟能生还…如今又破了黑冰台的‘乱心阵’…有意思。”
 
“心魔引动，狂暴失控…”张良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范增之死、项梁陨落，对这位霸王的打击，远比我们预想的要深。九江那场焚天血祭留下的‘余烬’，也并非全无用处。”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落在了舆图上的函谷关。
 
“函谷关一破，项羽大军旦夕可至关中腹地！我军主力尚在收拢散关溃兵，安抚新附郡县，兵力分散！如何抵挡项羽兵锋？”萧何抬起头，脸上带着忧色。
 
刘邦站起身，踱步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废丘的位置，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与狡黠并存的笑容：“挡？为何要挡？函谷关守不住，那就让它破！董翳、司马欣那两个废物，正好替我们消耗项羽的锐气！”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市井赌徒般的疯狂与精光：“子房！立刻传令韩信！让他按计划行事！水淹废丘的时机…到了！”
 
“水淹废丘？”萧何一惊，“汉王！废丘乃关中重镇，城中尚有数万百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邦大手一挥，打断了萧何，“项羽暴虐，若让他长驱直入，关中尽墨，玉石俱焚！牺牲一废丘，困住项羽数十万虎狼之师，为我大军合围赢得时间！此乃…弃子争先！”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张良沉默片刻，羽扇停止摇动，缓缓起身，对着刘邦微微一揖：“汉王明断。废丘…确为困龙之局最佳锁链。水势一起，纵是霸王之勇，亦难脱泥沼。只是…”他看向舆图函谷关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跳动的灯火，“那影与项庄…身负异力，恐为变数。尤其影手中那枚‘钥匙’…黑冰台在九江、函谷关的布置接连被其破坏…此子，当除。”
 
刘邦眼中杀机一闪，重重点头：“传令黑冰台，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机会…抹掉那个‘影’！还有项庄…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一并清除！”
 
冰冷的杀意，如同殿外渐起的秋风，悄然弥漫。


作者   李秉钧

中国访谈网责任编辑  长江  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