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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岭风云

发布时间:2025-07-11 07:59:44 来源:中国访谈网 责任编辑:张国军 阅读量:
第三十九章 废丘困龙
>函谷关血战初歇,项羽的怒火却已燎原。
>刘邦设下毒计,竟要水淹废丘,以满城百姓为饵。
>黑冰台的“魇师”藏身浊浪之下,万千尸骸自洪水中爬
长篇小说连载之七十七


作者   李秉钧


第三十九章 废丘困龙
 
函谷关,这座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雄隘,在霸王盛怒的铁拳与楚军疯狂的冲击下,终究没能撑过那个血色弥漫的黄昏。
 
当最后一面残破的“秦”字大旗被楚军锐士狠狠扯下,从巍峨的关楼抛入尸骸狼藉的瓮城时,震天的欢呼声撕裂了关隘上空沉滞的血腥气浪。关墙上下,残存的秦军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成片地丢下兵器,跪倒在血泊与泥泞之中,瑟瑟发抖。楚军士卒则踏着敌人或袍泽的尸骸,挥舞着卷刃的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宣告着这场惨烈攻防的终结。
 
项羽独立于瓮城中央那被他亲手轰出的巨大深坑边缘。乌金蟠龙重甲上溅满了粘稠的暗褐色血块,几处甲叶微微凹陷,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他脚下,是被他失控暴走时碾碎的楚军士卒残骸,血肉模糊,与秦军的尸体混杂一处,难分彼此。重瞳之中的血光虽已褪去那污秽的暗红,却依旧如同燃烧的熔岩,冰冷地扫视着这片由他亲手造就的修罗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范增背叛的冰冷、项梁陨落的剧痛、九江焚天的灼热、以及方才被邪术引爆心魔的狂乱,如同无数条毒蛇,依旧在他灵魂深处啃噬、翻腾。函谷关的鲜血与胜利,非但未能浇熄这熔岩,反而如同添入滚油,让那毁灭一切的暴怒沉淀得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王兄!”项庄拄着那杆临时寻来的铁矛,踉跄着穿过尸堆奔来。他脸色苍白如纸,眉心那玄鸟图腾虽不再疯狂闪烁,却依旧透着一种不稳定的暗红光泽,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他看着深坑旁那几具属于楚军的、被污秽拳劲彻底扭曲碳化的焦黑残骸,声音艰涩,“王兄…刚才…”
 
“废物!”项羽猛地转头,重瞳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剐在项庄脸上,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连自身血脉都压制不住!若再敢失控,本王亲手剐了你祭旗!”他的目光扫过项庄眉心的图腾,那暗红的光芒让他胸中的暴戾又蠢蠢欲动。
 
项庄浑身剧震,巨大的屈辱和体内力量的躁动让他几乎咬碎牙齿,喉头涌上腥甜,却死死压住,低头嘶声道:“末将…知罪!”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项羽身侧丈许外,正是影。他依旧一袭黑袍,左肩处衣袍被削去一块,露出下方简单包扎的伤口。绷带边缘,隐隐渗出青黑色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痹和灼痛感。他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眼神却依旧冰封般沉静。
 
“如何?”项羽的目光转向影,重瞳中的暴怒稍稍收敛,却依旧带着审视的锋芒。他问的是那个地窖,那个灰袍人,那个险些让他万劫不复的邪阵。
 
“已除。”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左手微抬,掌心摊开,露出那枚边缘有烧灼痕迹的青铜残片。残片古朴,半只展翅玄鸟的纹路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冷的光。“此物,与九江黑袍客面具、范增指环,同源。黑冰台,或汉王,在收集。”
 
“又是黑冰台!又是刘邦!”项羽眼中血光瞬间暴涨,一把抓过那青铜残片。残片入手冰凉,那玄鸟的断翅纹路却仿佛带着某种诅咒,刺痛了他心中关于范增的所有记忆碎片。背叛的毒刺再次狠狠扎下!他五指猛地收紧,恐怖的力量让青铜残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竟被他生生捏得向内卷曲变形!污秽的暗红气息不受控制地再次从他周身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脚下的碎石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好!好得很!传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兵发废丘!本王要亲手捏碎章邯那颗叛徒的头颅!再屠尽关中的汉狗!一个不留!”
 
他的咆哮带着灭世的杀意,在尸骸遍地的瓮城中回荡。周围的楚军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置一词。废丘,章邯的旧都,关中腹地的锁钥,此刻在项羽眼中,已成了他宣泄无边怒火、碾碎一切背叛者的祭坛。
 
影的目光扫过项羽指缝中那被捏得变形的青铜残片,又掠过他周身逸散的、比之前更加粘稠危险的暗红气息,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凝重。他沉默地收回视线,身影悄然融入一旁建筑的阴影中,盘膝坐下,闭目凝神。玄鸟之力在体内流转,竭力压制着肩头伤口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诡异麻痹感,同时小心翼翼地梳理着经脉角落里那团被压缩的焚天污秽。每一次玄鸟之力的冲刷,都带来短暂的清凉,随即便是那污秽力量更加猛烈的反噬,如同在冰锥与火炭间反复煎熬。左肩的伤口,在玄鸟之力与残余毒素的对抗下,传来阵阵钻心的抽痛。
 
项庄拄着铁矛,默默走到影不远处的一块断石旁坐下,剧烈地喘息着。眉心的图腾随着项羽那狂暴气息的压迫而微微闪烁,体内的力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滚油,翻腾不休。他死死盯着脚下被血浸透的泥土,眼中交织着痛苦、屈辱和一丝被强压下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与躁动。铁矛冰冷的触感,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废丘,章邯旧日王宫,如今汉军的中枢之地,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偏殿内,油灯的光芒在刘邦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不再把玩玉佩,而是背着手,焦躁地在巨大的关中舆图前来回踱步。舆图上,代表楚军的猩红箭头,已如毒龙般狠狠噬咬在函谷关的位置,其势不减,锋芒直指代表废丘的黑色城池标记。

函谷关血战初歇,项羽的怒火却已燎原。  
刘邦设下毒计,竟要水淹废丘,以满城百姓为饵。  
黑冰台的“魇师”藏身浊浪之下,万千尸骸自洪水中爬起。  
影肩头的伤口渗出暗金血丝,掌中青铜残片与范增的指环同时发烫——  
地脉深处,被锁链禁锢的庞大阴影睁开了眼睛。
 
“函谷关…破了?”刘邦猛地停步,声音尖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之上,仿佛要将那代表楚军的红色箭头瞪回去。“董翳、司马欣那两个废物!数万兵马,雄关天险,连项羽一天都挡不住?!”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禀汉王,”跪在殿中的黑冰台密使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霸王…非人力可挡。函谷城门,乃被其一拳轰碎…瓮城之中,其曾受‘乱心阵’引动,狂暴失控,屠戮己方士卒…状若疯魔。若非其麾下影卫统领‘影’寻到阵眼破除法阵,恐函谷关早已化为一片死地。即便如此,楚军折损亦巨,然项羽之怒…更炽。其前锋斥候,已逼近废丘外围哨卡。”
 
“一拳…轰碎城门?”刘邦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油滑算计瞬间被一种深切的寒意取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仿佛能感受到那铁拳带来的恐怖压力。“疯了…真是疯了…九江…范增…项梁…都把他逼疯了!”他喃喃着,眼中恐惧与狠厉交织,“一个疯了的霸王…比清醒时更可怕!函谷关的血,只会让他更想撕碎关中!撕碎寡人!”
 
“汉王勿忧。”张良清越的声音响起,如一缕清风暂时吹散了殿内的焦灼。他依旧端坐,羽扇轻摇,深邃的目光落在舆图上的废丘,“函谷关之失,意料之中。董、司马二部,本就是弃子。其残兵溃散,正可为我所用,散布恐慌,让项羽以为关中唾手可得,引其骄兵急进。废丘,才是为他准备的真正囚笼。”
 
他手中的羽扇虚点向废丘城西侧一条蜿蜒的蓝色水脉标记:“经水(渭水支流),水势平缓,然河床高于废丘城郭。韩大将军半月前已秘密征调民夫三万,于上游三十里处,依古河道旧堰,掘土垒石,昼夜不息,筑起一道拦水高坝。如今坝体已成,只待…决堤之时。”
 
“决堤?”一直伏案处理文书的萧何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失声道,“军师!废丘城中,尚有军民近十万!一旦水淹,满城生灵涂炭!此计…太过酷烈!有伤天和啊!”他看向刘邦,眼中带着恳求,“汉王!不可!此非仁者之师所为!”
 
“仁者?”刘邦猛地转身,脸上那丝恐惧已被市井赌徒般的疯狂狠绝彻底取代,他指着舆图上那代表项羽兵锋的猩红箭头,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萧何!你看看!看看那个疯子离废丘还有多远!寡人拿什么去挡他的拳头?拿寡人的脑袋去挡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只会让关中千里沃土尽成焦土!让寡人和你们,都变成项羽脚下的烂泥!”
 
他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盯上了最后的赌注:“牺牲一个废丘,困住项羽几十万虎狼!用这十万人的命,换整个关中!换寡人剿灭西楚的根基!值!太值了!”他猛地看向张良,几乎是吼了出来,“子房!传寡人令!即刻飞骑传讯韩信!时机已到!掘开经水大坝!水淹废丘!寡人要这废丘…成为项羽和他几十万大军的…葬身之地!”
 
“汉王…三思啊!”萧何痛心疾首,还想再谏。



长篇小说连载之七十七


作者   李秉钧

 
张良沉默地站起身,对着状若疯魔的刘邦深深一揖,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洞察世事的冰冷清明:“喏。水势一起,纵霸王有扛鼎拔山之力,亦难逃泽国泥淖,龙困浅滩。我军主力可从容收拢,待其师老兵疲,四面合围,毕其功于一役。”他羽扇轻点废丘城的位置,话语如同命运的判词,“此局,名为‘困龙’。”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那黑冰台密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然…变数仍在。那影与项庄,身负异力,屡坏大事。九江祭坛崩塌,二人未死;函谷乱心之阵,亦毁于影手。尤其影…其手中那枚青铜残片,恐与‘钥匙’有关,是黑冰台计划最大之阻碍。此二人不除,困龙之局,恐生肘腋之患。”
 
刘邦眼中杀机暴涨,如同淬毒的匕首,他几乎是咬着牙根下令:“传令黑冰台!调动‘魇师’!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机会,在洪水之中,在乱军之内,给寡人…抹掉那个‘影’!项庄…若不能为我所用,亦…清除!”冰冷的字眼如同殿外骤然刮起的秋风,裹挟着十万生灵的哀鸣,席卷了整个偏殿。
 
“喏!”密使叩首领命,身影无声地退入殿角的阴影,消失不见。
 
萧何颓然坐倒在案后,看着舆图上那个即将被大水吞没的黑色城池标记,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殿内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刘邦那粗重而带着亢奋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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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丘城郊,楚军前锋营寨。
连营数十里,篝火如星。白日里函谷关大胜的狂热尚未完全褪去,但空气中已弥漫开一种向关中腹地急进的躁动与对废丘这座坚城的凝重。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如冰封。巨大的牛油蜡烛将项羽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同蛰伏的凶兽。他踞坐于临时搬来的粗糙石案后,面前摊开的是废丘城防简图。重瞳中的血光在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项伯、虞子期、钟离昧、季布等核心将领分列两侧,皆屏息凝神。空气中无形的压力,源自项羽身上那越来越不加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狂暴杀意。每一次他目光扫过废丘的城墙标记,帐内的温度便仿佛骤降一分。
 
“章邯老狗,缩在壳里当乌龟?”项羽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死寂,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冰冷,“以为凭借这废丘残破城墙,就能挡住本王的马蹄?”他屈指重重敲在废丘城西的位置,力量之大,让石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明日!全军压上!四面攻城!本王要亲自踏破他的王宫!将他…一寸寸碾成肉泥!祭奠梁公!”
 
“霸王!”项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废丘虽非函谷雄关,然章邯经营多年,城防坚固,守军多为旧秦锐卒,抵抗必烈。我军新破函谷,士卒疲惫,是否稍作休整,打造器械,再…”
 
“休整?”项羽猛地抬眼,重瞳中血焰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盯住项伯,一股暴戾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项伯!你是在教本王如何打仗吗?函谷关的尸骨未寒!梁公的血仇未报!刘邦那狗贼在后方虎视眈眈!你让本王…休整?”他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项伯心头,让他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末将…不敢!”项伯慌忙低头,声音发颤。
 
“不敢?”项羽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帐,那压抑的暴怒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流,“本王看你是被秦狗吓破了胆!传令下去!明日卯时!攻城!畏缩不前者…斩!破城之后…”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灭世的疯狂,“屠城三日!鸡犬不留!用废丘的血…洗刷本王的怒火!”
 
“屠城?!”帐中众将悚然变色!即便是最悍勇的钟离昧、季布,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屠城令下,不仅是秦军,城中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亦将化为齑粉!此令太过酷烈,有伤天和!
 
“霸王!三思!”虞子期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切,“废丘百姓无辜!屠城令下,恐失关中民心!更予刘邦口实,煽动…”
 
“民心?”项羽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粗暴地打断了虞子期,“本王要民心何用?!挡我者死!叛我者亡!这就是本王的规矩!刘邦?”他脸上露出极端轻蔑与暴戾交织的扭曲笑容,“待本王碾碎废丘,下一个…就轮到他!连同他那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善面孔…一起碾碎!”他周身逸散的暗红气息骤然浓郁,重瞳深处那粘稠的污秽似乎又有翻腾的迹象,目光扫过众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一切的意志,“军令已下!再有异议者…同罪!”
 
恐怖的杀气如同冰风暴席卷大帐,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项伯面无人色,虞子期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却终究不敢再言。钟离昧、季布等将领亦低头领命,心中却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帐外,阴影之中。影静静伫立,如同融入了夜色。帐内项羽那充满毁灭意味的咆哮和屠城令清晰地传入耳中。他冰封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随即又归于沉寂。左肩的伤口在项羽狂暴气息的压迫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诡异的麻痹感顺着经络悄然蔓延了一分。他微微蹙眉,玄鸟之力流转,强行将那股不适压下。
 
在他身侧不远处,项庄背靠着一根粗大的营寨木桩,身体微微颤抖。帐内传来的屠城令,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眉心的玄鸟图腾不受控制地亮起暗红的光芒,体内那两股力量再次剧烈冲突起来。源自血脉的不屈战意与杀伐之气在咆哮,被压抑的焚天余烬则在蠢蠢欲动,诱惑着他去毁灭,去宣泄。他死死咬着牙,铁矛的矛杆在手中发出细微的呻吟。影悄然伸出一指,一缕精纯的玄鸟之力无声无息地渡入项庄体内,帮助他压制那狂躁的冲突。
 
夜风呜咽,吹过连营的篝火,带来远方废丘城模糊的轮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的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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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粘稠。
 
废丘城西,经水上游。
巨大的拦水坝如同一条沉默的土石巨龙,横亘在古河道之上,将上游的河水死死拦住。月光下,水面幽深如墨,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平静得近乎诡异。水面已逼近坝顶,沉闷的水压让新筑的土石结构发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呻吟。
 
堤坝之上,数百名精壮的汉军士卒赤裸着上身,沉默地挥舞着沉重的铁镐和撬棍,在几处被标记好的关键位置疯狂挖掘、撬动。泥土和碎石簌簌滚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蓄势待发的洪流气息。
 
一名身着玄色水靠、身形精悍如铁的中年将领卓立坝顶最高处,正是汉军大将,淮阴侯韩信。他面容冷峻,狭长的双目如同鹰隼,穿透黎明前的黑暗,死死盯着下方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废丘城轮廓。他手中紧握着一面赤红色的三角令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将军!三号、七号、九号泄洪口…挖掘已达预定深度!土石松动,随时可溃!”一名浑身泥水的校尉奔至近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韩信的目光从废丘城收回,没有丝毫犹豫,手中赤红旗帜猛地向下一挥!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酷!
 
“决——堤——!”
 
嘶哑的号令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轰隆隆隆——!!!
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咆哮!被压抑了许久的、积蓄了恐怖力量的河水,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洪荒巨兽,从三个被掘开的巨大豁口处狂涌而出!浑浊的浪头裹挟着泥沙、断木、石块,瞬间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结构!
 
土石崩裂的巨响震耳欲聋!数十丈长的坝体在洪流的冲击下如同朽木般崩塌!积蓄了半月之久的滔天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化为一道高达数丈、混浊如黄汤的灭世狂潮,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以无可阻挡的毁灭之势,朝着地势低洼的废丘城,奔腾而下!
 
洪水过处,大地震颤。岸边的树木被连根拔起,低矮的房屋如同纸糊般被瞬间冲垮、吞噬。浪头翻滚着,如同无数条浑浊的恶龙,带着摧毁一切的生灵的气息,扑向那座在黎明微光中尚在沉睡的城池。
 
废丘城头,值夜的秦军哨兵最先感受到了那来自大地的恐怖震颤。他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西方。地平线上,一道浑浊的、连接天地的黄色巨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推进!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滚雷,越来越近!
 
“水…洪水!洪水来了——!!!”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划破了废丘城黎明前的宁静,如同死神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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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丘城外,楚军连营。
震天的战鼓尚未擂响,攻城的号角亦未吹鸣。大多数楚军士卒还在简陋的营帐中沉睡,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残酷攻城战。
 
突然!
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营帐剧烈摇晃,支撑的木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地龙翻身了?!”
“怎么回事?!”
 
惊醒的楚军士卒惊慌失措地冲出营帐,茫然四顾。
 
紧接着,一种低沉而宏大的、如同亿万闷雷同时炸响的恐怖轰鸣声,从西面滚滚而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威势,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惊呼!
 
“看…看那边!”有人指向西方,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所有冲出营帐的楚军,包括那些闻声而起的将领,都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肝胆俱裂的一幕:
 
西方天际,一道浑浊的、高达数丈的黄色巨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地碾压而来!巨墙所过之处,田野、树林、村庄…一切都被瞬间吞没!巨浪翻滚着,卷起房屋的残骸、牲畜的尸体、断裂的巨木,如同末日降临的洪流之鞭,狠狠抽向毫无防备的楚军连营!
 
“洪水!是洪水——!!!”
“快跑啊——!”
 
凄厉绝望的惨嚎瞬间炸开!整个楚军大营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巢,彻底炸开了锅!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每一个角落!士卒们丢盔弃甲,惊恐万状地朝着远离洪水的东方亡命奔逃,互相推搡、践踏,乱成一团!
 
然而,人的双腿如何跑得过山洪的速度?
 
轰——!!!
灭世的浊浪,如同最无情的巨掌,狠狠拍进了楚军连绵的营寨!
 
首当其冲的外围营盘,如同沙堡般脆弱。木栅、营帐、拒马…瞬间被冲垮、撕碎!无数刚刚冲出营帐、甚至还在睡梦中的楚军士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那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浑浊浪头狠狠拍倒、吞没!沉重的铠甲成了催命符,将他们死死拖入冰冷刺骨、充满泥沙的死亡深渊!浑浊的水流瞬间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稳住!不要乱!结阵!向高处…”一名楚军都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溃兵。话音未落,一根被洪水裹挟而来的巨大房梁如同攻城锤般横扫而至,将他连人带马狠狠砸飞出去,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浪涛中。
 
洪水如同贪婪的黄色巨兽,疯狂地吞噬着一切。营盘被冲垮,粮草辎重被席卷一空,战马嘶鸣着被冲倒淹毙。侥幸未被第一波巨浪吞噬的士卒,在及腰甚至齐胸深的冰冷洪水中绝望地挣扎,呼救声、哭喊声、临死的咒骂声混杂着洪水的咆哮,奏响着一曲地狱的哀歌。
 
中军大帐处,因地势略高,洪水稍缓,但也已漫过膝盖。项羽一脚踢开被洪水冲得歪斜的帐门,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浑浊的水流中。重瞳死死盯着西方那席卷一切的灭世黄潮,看着自己麾下纵横天下的精锐如同蝼蚁般被洪水吞噬、冲散,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怒、惊愕和被蝼蚁算计的滔天羞辱感,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刘——邦——!!!”
 
项羽的咆哮声压过了洪水的轰鸣,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濒死的怒吼!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炸开!轰!以他为中心,浑浊的洪水被瞬间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脚下的泥泞地面寸寸龟裂!污秽的暗红气息如同失控的火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中狂涌而出,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如同从九幽血海中爬出的魔神!重瞳彻底被粘稠的暗红占据,仅存的理智被无边的狂怒和毁灭欲望彻底淹没!
 
“狗贼!安敢如此!本王要你碎尸万段!!!”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并非他惯用的天龙破城戟,但此刻在他手中,依旧爆发出撕裂空气的恐怖剑罡!他无视了周围将领的惊呼,如同疯魔般朝着汹涌而来的洪水狠狠一剑劈出!
 
嗤啦——!
一道污秽粘稠、边缘翻滚着黑烟的暗红剑罡,撕裂空气,带着腐蚀一切的恶毒气息,狠狠斩入奔腾的洪流!剑罡所过之处,浑浊的洪水竟被短暂地劈开一道深壑,两侧水流被那污秽的力量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起刺鼻的黑烟!然而,人力岂能抗天威?仅仅一瞬,被劈开的水流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合拢,将那污秽的剑罡彻底吞没、消融!
 
“霸王!洪水太急!速退!”虞子期浑身湿透,在齐腰深的水中奋力靠近,嘶声大喊。
 
“退?”项羽猛地转头,暗红的瞳孔死死锁定虞子期,那目光中再无半分属于人类的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兽性!在狂乱的心魔和污秽力量侵蚀下,虞子期的脸在他眼中竟扭曲幻化成了范增那充满“欺骗”的面孔!“叛徒!你也敢让本王退?!”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手中长剑带着污秽的暗红血光,竟朝着虞子期当头劈下!杀意滔天,不分敌我!
 
“大哥!”远处水中挣扎的项庄目眦欲裂,眉心图腾瞬间亮到极致!体内一直被压制的焚天余烬力量受到项羽狂暴气息的疯狂牵引,如同决堤的熔岩,轰然爆发!他眼中金红光芒疯狂交织,理智几乎被淹没,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向那必杀的一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后发先至!
 
影!
他无视了齐胸深的湍急水流,身影快到极致!在项羽那污秽一剑即将斩中虞子期的瞬间,他鬼魅般切入两者之间!左手玄鸟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暗金光芒,凝成一面光华流转的护盾,迎向那毁灭的剑罡!右手则闪电般抓住虞子期的肩甲,猛地向后一拽!
 
铛——!!!
刺耳欲聋的金铁爆鸣!污秽的暗红剑罡狠狠斩在暗金光盾之上!恐怖的力量冲击波将周围浑浊的洪水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光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暗金光芒瞬间黯淡大半!影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身体剧震,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丝!左肩那刚刚愈合的伤口瞬间崩裂,青黑色的毒血混合着暗金色的奇异血丝汩汩涌出,剧烈的麻痹和灼痛感如同毒蛇噬咬!更糟糕的是,强行催动玄鸟之力硬撼项羽这含怒疯魔的一剑,气海深处那团被压缩的焚天污秽受到剧烈震荡,猛地反扑,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经脉!
 
“呃!”影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肩钻心的剧痛,借着剑罡反震之力,带着虞子期向后急退数丈,才在浑浊的水中稳住身形,气息已然紊乱。
 
项羽一剑落空,又被影的玄鸟之力阻挡,狂怒更炽!他暗红的瞳孔瞬间锁定了影,如同找到了宣泄毁灭欲望的最佳目标:“又是你!蝼蚁!坏本王大事!给本王死——!”他周身污秽的暗红气息狂涌,手中长剑再次举起,更加恐怖的毁灭力量在剑刃上凝聚!
 
然而,就在他欲再次挥剑的刹那——
 
呜嗷——!
一阵阵非人的、充满了怨毒与嗜血的嘶吼声,突兀地从四面八方汹涌的洪水之中响起!
 
浑浊的水面下,无数黑影挣扎着、蠕动着,破开水面,站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被洪水浸泡得肿胀发白、面目全非的尸骸!有穿着楚军衣甲的,有穿着秦军衣甲的,更多的是废丘城外被洪水吞没的平民百姓!它们肢体扭曲,眼窝中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充满恶意的鬼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被洪水冲垮的营寨废墟、漂浮的巨木、乃至同类的残躯,都成了它们攀爬借力的工具,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军团,密密麻麻,从浑浊的水流中站起,朝着所有还活着的生灵,蹒跚而疯狂地扑来!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远处洪水最为汹涌、漂浮尸骸最为密集的区域,水流诡异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浑浊的水流向上隆起,隐隐显露出一座由无数骸骨和扭曲肢体拼凑而成的、散发着浓郁黑气的诡异莲台虚影!莲台之上,一个极其模糊、仿佛由浓郁水汽和阴影构成的灰色身影若隐若现。他盘坐于骸骨莲台之上,周身散发着冰冷、怨毒、操控亡者的邪恶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精准地引导着那成千上万的水中尸骸,形成合围之势!正是黑冰台潜伏的杀手锏——控尸秘术大师,魇师!
 
“尸…尸傀!水里有尸傀!”
“鬼!鬼啊——!”
 
刚刚还在洪水冲击下挣扎求生的楚军士卒,此刻又陷入了更深的恐怖地狱!绝望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洪水的咆哮!整个废丘城外,彻底沦为一片死亡的水泽鬼域!
 
“魇师!”影强忍着左肩剧痛和体内力量的冲突,冰冷的目光瞬间穿透混乱的战场,锁定了洪水漩涡中那个模糊的灰色身影。他掌中那枚青铜残片,以及怀中范增遗留的指环,毫无征兆地同时剧烈发烫起来!一股强烈的、源自地脉深处的阴冷召唤感,如同无形的锁链,顺着脚下冰冷的洪水,猛地攫住了他的感知!
 
几乎同时,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了——在脚下这片被洪水浸泡的大地深处,在那古老的地脉脉络交汇之处,一股庞大、阴冷、被无数符文锁链禁锢的恐怖阴影…正因这滔天的洪水与无尽的死亡怨气…缓缓地…睁开了它无形的眼睛!


作者    李秉钧

编辑    长江 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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